第6章 去县城
平乐乡到绥杨县城八十里路，中巴车要走两个半小时。
一路悬崖峭壁，山路十八弯。司机像是开F1一样，在山道疾驰，时不时就急刹甩尾。把本来就容易晕车的一车人搞得更加晕车了，就连老大爷的那只公鸡，也晕得不行，上吐下泻的。
林溪雪自然也晕车了，但不算严重，只是头昏脑胀的。
许年剥开橘子，给她吃了两瓣，她便不再吃了。用橘子皮捂住鼻孔，中和一下那令人眩晕的汽油味。
许年倒不觉得晕车，前世也算是个老司机，对这点小伎俩还是忍受得住的。
一车的人，除了司机、许年和别的两三个人，其他的都是晕车的。
有两个不晕车的人，大概是杀广的，就在车里高声炫耀自己从来不晕车，一个说他坐云霄飞车也不晕车，另一个人说他坐死亡飞车都不晕车。
许年担忧地看着林溪雪，把林溪雪看得不好意思了。
“我脸上有啥东西吗？你就看我？”
“有橘子皮。”
林溪雪扑哧一声笑道：“我晕车呢，你还讲笑话。”
“晕车聊天最好，转移注意了就不晕车了。”
“能和你聊啥啊？聊你相亲？”
“额，那个也能聊。”
“那你说说，你怎么相一次黄一次的？”
“我也不知道啊。”
“当真，那么多女生的，就没一个看上你？”
“嗯。”
“不信。”
“你不信的话你就去问我妈，我妈每一个都去求证了的。”
听到许年这么说，把林溪雪整懵了，过了老半天才迟疑地问：“你不会哪里有问题吧？”
“？？？”
见到许年不说话了，林溪雪以为自己那句话把许年搞生气了，连忙解释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啥意思？”许年憋不住，笑了出来。
林溪雪松了一口气，“不和你说话了，说了更晕车。”
“唉，你大学想考哪里啊？”许年一脸认真地问道。
“我想去京城。我叔叔就是在京城的大学读的书，他说在京城你能遇到任何你想遇到的人。”
“那你想遇到谁？”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抱着一种不切实际的怀想，是不是很可笑？”
“有梦想一点都不可笑。”
“那你呢？梦想是什么？”林溪雪也认真地问。
“把成绩提上去。”许年没敢说出心底的大梦想，说出来也许会让林溪雪觉得他是深井冰。
话题戛然停止于此，窗外是逼人的早春景色，野樱桃花一树一树地点缀在深山茂林间，斑斓夺目，令人移不开眼。
后半程时，林溪雪和许年都睡得迷迷糊糊，他们的头不断轻轻碰撞。
中巴车途中抛锚了一个多小时，司机花了大力气才修好，糊了一身的机油，好不狼狈。
到县城时已经是夜幕降临了。
绥杨县城破败而陈旧，且面积相当小，夜晚的县城更是露出凄怆之色，只在城中心的几个地方有路灯。
从客车站去县中还要走二十分钟，许年一把把林溪雪的包拿过来，一手提一个，背上又背着一个书包。
经常干农活的人，力气还是大，许年感觉没费什么劲儿就提着走了。
林溪雪嘴里那句“我自己来”的话没能成功吐出来。她白天和吴明浩一起去许年家，吴明浩就没眼力见，没帮她提一会儿东西。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不过这么绅士的许年怎么就相一个黄一个呢？林溪雪忍不住八卦之心，在心里捣鼓了一会儿。
林溪雪在后面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二人，许年比吴明浩高了半个头……
三人路过一家遵城羊肉粉馆，顿时饥肠辘辘了起来，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一起走进粉馆。
虽然一开始有点晕车，但后面睡着后，晕车症状得到了大幅缓解，所以林溪雪和吴明浩都有了胃口。
粉馆不大，墙壁黑黝黝的，一盏60瓦的电灯让店面有些黑暗，一个阿姨正坐在椅子上发呆，看来现在没什么生意。
三人还没吃晚饭，现在回学校，晚餐的点早就过了，只能在外面对付一顿。
阿姨见到有客人，顿时来了精神，站起来热情招呼道：“看看，吃点什么？”
三人坐下来，抬起头看了看墙上手写的价目表。纯粉七毛钱，加羊肉一块两毛钱，加杂就再加五毛钱。
吴明浩道：“我要一份粗粉，什么都不加。”
许年和林溪雪都点了一样的，只是许年和林溪雪都把粗粉换成了米皮，许年让阿姨多加点辣椒，林溪雪让阿姨少放点辣椒。
“好咧，马上来。”阿姨精神起来，转身去厨房烫粉了。
吴明浩笑道：“溪雪，你跟着我们吃啥苦嘛？我和许年是真没钱，你家又不缺钱，加个肉嘛。”
林溪雪低头笑笑没说话，她的确吃得起肉，甚至还吃得起杂，但和同学在一起时，林溪雪都始终保持着和同学一样的消费水平。
许年笑道：“是你小子想吃肉吧，溪雪加了肉，你就夹一筷子？”
“你可别说你不想？”
许年还真有点想，虽然不像吴明浩这样馋肉，但重生过来也一个月了，就过年那天扎扎实实吃了一顿肉，现在又五六天没怎么吃肉了，怎么可能不想？
“你们真想吃肉？”林溪雪认真地问。
“嗯！”二人疯狂点头。
“那我请你们吃肉吧。”林溪雪其实一进来时就有想过请他们吃的，但又怕伤害到他们的自尊心，去年她提议请过客，但被敏感的许年拒绝了。
林溪雪虽然在外婆家过年，但爸妈还是通过舅舅给了林溪雪一大笔零花钱，所以在零花钱上，林溪雪从来就不局促。
听到林溪雪这么说，吴明浩赶紧叫阿姨各加了一份肉。
阿姨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林溪雪小心地看了眼许年，发现许年拿着筷子，一脸期待地盯着厨房，才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许年好像真变了，不像以前那么敏感了。
以前的许年敏感而自卑，虽然让林溪雪很同情怜悯，但也真的很累。
她更喜欢现在这个有点大大咧咧的许年。
“也许是被一次次的相亲失败经历磨练了出来吧！”林溪雪情不自禁地想着。
阿姨端上来了第一碗，是米皮少辣的，林溪雪的那一碗。许年和吴明浩赶紧帮忙，一人给林溪雪抽筷子，一人给林溪雪递酱油。
林溪雪不好意思笑笑，用手指捞起掉下来的头发，然后小声吃了起来。
许年和吴明浩的也跟着端了上来。许年看着自己的那碗，不仅食指大动。
这遵城羊肉粉是遵城的特色小吃，米粉是本地的籼米做的，羊肉是以本地的野山羊，辣椒是本地的朝天椒，主打汤红油辣，粉白肉香，再加一把葱花一把香菜，滋味别提多美了。
许年吃了一口，果真是小时候的味道，不禁大口吃了起来。
吃着吃着，吴明浩便问道：“我听我爸说，你爸又升了是吗？”
“我不知道。”林溪雪随口一答，便没有再说，想来是不想再聊这个话题。
许年忽然记起来，林溪雪的父亲最后是以正师级干部退休的，年轻时一直在部队，林溪雪母亲也被安排在部队工作，反倒把林溪雪放在了外婆家，所以林溪雪对她父母一向不愿谈及。
吴明浩最后能从政，能当上处级干部，多少和林溪雪的父亲有些关系。
眼见吴明浩还要继续问，许年赶紧说道：
“溪雪，你的错题集到时能借我抄一份吗？”
林溪雪感激地看了一眼许年。
“好！”
她最讨厌别人聊她父母了，但偏偏就有好多人来问她父母。
一年不着家几次的父母，有什么好聊的呢？
今年过年，本来可以一家团圆的，但临到头，父母突然又说部队里有急事，假期取消了，让林溪雪自己去外婆家过年。
林溪雪现在还在为此不开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