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同学
吴明浩和林溪雪都是许年的初中同学，后来又成了高中同学。
平乐乡中学那年只有三个人考上了县中，就是许年、吴明浩和林溪雪。
但是进入高中后，吴明浩和林溪雪的成绩就像是坐上了火箭，一路飙升，纷纷进入了学校前十名，林溪雪甚至一直稳居学校的第一名，是学校精心培养来冲击985高校乃至清北的苗子。
而许年嘛，不知怎的，成绩一落千丈，和他们越差越远。
不过那年月的车、马、邮件都很慢，人和人的友情变化也慢，1990年，他们三个还是同学加朋友。
他们的友情变化发生于1991年，那年吴明浩和林溪雪都去了京城上大学，许年在老家结婚，此后他们的人生就再也没有可以交集的地方。
若干年后，许年曾和他们两个在高中同学会上见过。
那时，吴明浩在省城做了处长，林溪雪在沪城做了文学教授。
那次，他们三个只是浅浅碰了一次杯，就再也没有说过话，千言万语，千头万绪都被岁月的劲风刮走了。
许年顾不上感伤，快步跑了过去。
果不其然，吴明浩和林溪雪背着提着大包小包并肩站在院坝。
林溪雪站在那里，脸被风吹得微红，但红里又透着白净，眼眸低垂，眼皮底下是秋水般清澈的眸子，头发又长又直，发根竟比一般女子的发根粗壮，似乎很冰凉，头发扎成了简单的马尾，看上去清爽而又美丽。她穿着简单的牛仔裤和黑色风衣，显得平易近人而又不可侵犯。
吴明浩穿着蓝色牛仔裤，上身白衬衣加一件深色棉夹克，脸上的方框近视眼镜，让他显得很文气，五官虽不算出众，但清秀二字还是担得起的。
二人之所以来找许年，是因为二人坐车都要路过许年家，吴明浩家在香树湾，林溪雪外婆家在岩口村。林溪雪是在外婆家长大的，今年又来了外婆家过年。
许年浑身是土，但他也不为意，走过去，一把抱住吴明浩道：“我想死你了老吴。”
吴明浩赶紧推许年，“别闹，我新穿的干净衣服，卧槽，你身上还有牛粪啊。”
许年紧紧地抱了抱吴明浩，这一抱就把几十年的分隔瞬息拉近了。
许年将头从吴明浩的左肩上抬起来，笑盈盈地看着林溪雪。
“你好啊，林溪雪。”
“你好啊，许年。”林溪雪低头微笑，美得不可方物。
吴明浩终于把许年推开，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土和干牛粪，倒也没有嫌弃。
“怎么一个月没见，你就变了？”
“哦？有吗？”许年边洗着手边笑道：“你们去屋里坐着等我，我妈在做酒酿汤圆，吃了再回学校，我先去洗个澡。”
“你还臭美上了，你就这幅尊容去学校也没人敢说你。”
林溪雪道：“快去吧，待会还要赶班车呢。”
林娟看着林溪雪，眼睛都挪不开了，顿时明白许年为什么不想相亲了，有一个这样的女同学，谁还有心思相亲啊。
但很快林娟就为自己的儿子感到了一阵悲哀。
这样美好的女子，成绩是县里的第一名，家里又有当大官的父亲，自己的儿子哪里配得上啊？看来以后难免要伤心一回了。
“你们坐着，阿姨去做汤圆，阿姨新酿的米酒可甜了，待会你们一吃就知道。”
林娟用袖子把板凳擦了又擦，才让二人坐下。
许年哼着歌洗着澡，这个简易的浴室，没有什么热水器，只能自己打桶热水擦洗。
果真是少年的身体，在正月里洗澡，竟然也没那么冷。
洗澡时许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肚腹平坦，毫无赘肉，皮肤紧致，身形优美而又有力量，虽然有些清瘦，但这是十七岁少年难免的瘦削，并不值得介意。
还是年轻好啊，没有任何健身塑形，就能拥有这么好的身材。不像上了年纪后，皮松肉垮，十足难看。
洗完了澡，许年找来干净衣服换上。又把行李快速收拾了，背着书包，提了一个大包就走了出来。
许文华正在和林溪雪与吴明浩讨论今年的高考，顺便拜托二人抽空辅导一下许年的学习。
二人点头答应，但见到许年出来，三人同时敛声。
许年心知他们害怕的是什么，不就是之前的许年因为自尊心受挫，对于林溪雪和吴明浩的帮助很敏感很抗拒吗？
“你们说什么呢？”
“没什么。”许文华站起身来看了一眼许年，“就穿这么点？”
“不冷。”
“注意风度的时候也注意下温度嘛。”
“行，我再穿一件外套。”说着许年就从包里掏出一件外套穿上。
许文华和林娟都是一愣，换作以前，许年才不会这么乖乖听话呢。
许年真的长大了。
“你妈给你热了饭，快吃点，我去给你们买票占座。”
“叔，不用了……”吴明浩和林溪雪同时喊道。
许文华没有理他们，直接把他们二人和许年的行李提出去，再抬出他的二八大杠，将三包行李捆在后座，潇洒骑走了。
去街上的车站走路要半小时，许文华买好票后就在那里等着。
许年看了一眼许文华的背影，咧嘴一笑。
“老爹年轻的时候还挺英俊潇洒的。”
林娟端出三碗酒酿汤圆，招呼道：“阿姨还加了白糖，甜着呢。”
三人各端起一碗，吹吹后，就呼噜地吃了起来。
吃的时候许年观察了一下，发现吴明浩吃时和自己一样，猪一般的呼噜着，林溪雪却没有一点声音，像是半夜的深雪。
果然和她的名字一样，林下溪雪，寂静无声。
“许年，你今天就要走啊？”许大勇走了进来。
许大勇都没有上过初中，所以和林溪雪不认识，只见过吴明浩两次。
“嗯，本来打算明天走的，但今天同学来相邀，就一起去了。”
“那今晚的兔子呢？你吃不到了。”许大勇要哭出来了。
许年心里一阵难过，半生沧桑，真要说有哪个朋友自始至终都真心对自己的话，这个在老家种了一辈子地的许大勇算一个，还有一个是高中死党曾子阳，回学校后应该能见到阳子了吧？许年有些期待。
“大勇，我放假了就回来，到时再和你一起去大坪山抓野鸡捉野兔。”
“那兔子我不杀了，养着等你回来。”
“好，谢谢大勇。”
吴明浩和林溪雪对于许年有一个这么好的朋友都有些羡慕，愣愣地听着许年和许大勇的对话。
林娟擦了一下眼睛，“大勇，快进来吃酒酿汤圆。”
“不了婶子，我就来看看，我妈叫我回去吃饭了。”
许大勇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对许年道：“我对象的妹妹就不介绍给你了，你好好考大学。”
“好，我要是考不上大学的话，再来找你说媒。”
许大勇咧嘴一笑：“好咧。”
许年见许大勇似乎还有话说，就道：“有话就说嘛。”
“以后村里谁还笑你相一次黄一次，我就揍他丫的。”
许年一脸黑线，他相信许大勇没有揭自己短的心思，他一直就是这么一个直肠子。
“他们要笑就让他们笑吧。”
“为什么？”许大勇愣愣地看了一会许年，然后点了点头，走了。
林溪雪和吴明浩赶紧把眼睛锁定在许年身上。
吴明浩看着许年，不可置信地问：“你去相亲啦？”
林溪雪的眼睛都瞪大了。
“相了几次，但都黄了。”许年风轻云淡地说道。
许年说这件事的心情真的是风轻云淡，和现在天上的那一片片云朵一般，又轻又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