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齐郡公
“这,难道就是我的深蓝?”
吕尚按耐下心绪的激荡,伸手向着石门探去,累年老贼的经历告诉他,这是遇见真正的大机缘了。就这出场的格调,怎么看都不入俗流,必是那种有惊天动地来头的先天之物。
若非方才吕尚灵光触动,忽有所感,有了些恍惚是道,懵懂是禅的道理,怕是要错失这桩不可思议的机遇。实在是天机触动,可遇不可求,让吕尚得此大道造化之宝。
轰!
一股难以言述的失重感,在吕尚伸手的刹那,笼罩了他的心神,随即是如大潮起伏般的拉扯感,一波胜过一波,一浪强过一浪。
似要撕裂吕尚身躯,将他粉碎为虚无中的一部分,眼前更是一暗。
浑浑噩噩,又不知过了多久,失重感逐渐退去,吕尚周匝色彩渐渐鲜活起来,自身存在感也逐步加大。
他努力睁开眼皮,试图看清眼前纷乱的景象,可怎么也无法睁开沉重的眼皮,本身直感告诉他,他现在正经历一次性命的完整升华。
直到他完全适应后,却已换了個天地,他愣愣的看着眼前陌生的屋内装饰,珠帘玉帐,紫檀雕梁,红木花梨,极具贵气。他颤抖着手,推开身旁的雕窗,窗外竟是一处小园林。
入目之处,幽竹古松,柳溪新亭,月台荷池,小径幽邃,北楼方桥,西山月池,竟比他在许国的囿苑,更精致,更华美。
“竟然,竟然,会有这样的事?”吕尚呆然而立,木木的眼前这一切,门后的‘惊喜’实在太大了,大到让一向以积年老贼头,喜怒不形于色自诩的他,都有些把持不住了。
他沉默片刻后,随即转身,来到书房中央立着的那面等人高的铜镜前,看着镜身上,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似哭似笑,轻叹道:“吕尚,”
“吕尚!”
一块块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翻涌,吕尚终是知道了一切的始末。
天地有阴阳,气亦分清浊,周天之事,周天之物,皆有正反两面,其相生相克,循环往复。
这座石门,便是立于阴阳之间,正反之界,生灭之际的先天之物,本身更是似生非生,似有非有,介乎于虚实之外,存乎于宙宇之上,非太一不可视之,非太上不可触之!
吕尚能以山海大荒界真人之身,接触这座石门,并非是他天资绝顶,才情盖世,能人所不能,只因他本身就很特殊,门外的山海大荒,已有了一個共工氏的许伯尚。
而在这门后的世界,或者该称之为阎浮世界,竟还存在着一個天子外戚吕尚。
“北隋天子杨坚的母族外戚,齐郡公世子吕尚!”
吕尚在完全融合了记忆碎片后,垂首低语。
称之北隋,却是无错,此时的北隋刚刚取代北周,隋天子杨坚称帝仅两年光景而已,也即开皇二年。
造化之玄奇,疏实不可思议,吕尚万万没想到,他前世身死之后,竟不知为何,本性真灵一分为二,一部分降世到了大荒山海的许国,另一部分则降生到了隋文帝杨坚的母族。
横跨两方天地,间隔无穷时空,如今在石门的牵引下,两份真灵再度相遇,二者皆是吕尚,本为一人,却为二心,個中的滋味,实难用言语形容万一。
“不过,齐郡公世子这個身份,倒是要比我身处山海大荒时,要更显赫一些。”
虽然大荒吕尚在山海时为一国之君,登台祭天,承受天命,但阎浮吕尚的出身,严格来说还要压大荒一头。毕竟,当今天子杨坚,可是他的亲表叔,绝对的天子近亲。
哪怕阎浮吕氏只是小户,阎浮吕尚的祖父吕道兴,也只是個老实巴交的庄稼汉,但经不住吕氏有凤,吕道兴胞妹吕苦桃,嫁给了年轻时还未显名声的杨忠,成了日后隋公正妻。
而吕苦桃的长子杨坚,不仅承袭了杨忠隋公的名爵,更在此基础上篡夺了北周江山,成为北隋开国之君。在杨坚登基之后,追封亲族名爵,作为杨坚母族的吕氏自不会被忽视。
其他旁亲倒也罢了,吕苦桃胞兄吕道兴这一支,确实是被高恩厚遇了,杨坚追赠外祖父吕双周为上柱国、太尉、青州刺史、齐郡公,谥曰“敬”,追赠外祖母姚氏为齐敬公夫人。
并下诏改葬,在齐州立庙后,又下诏让吕道兴之子吕永吉承袭齐郡公爵位,留居京师,吕氏一门由此发迹!
杨坚这人,沈深严重,有威容,外质木而内明敏,对于能威胁到他帝位的人,他从不手软。从他不顾父女之情,斩草除根,绝了北周最后苗裔一事上,就可看出他的酷厉手段。
而对于威胁不到他帝位,又是他近亲母族的吕氏,这位隋天子则是摆出一副恩赏隆重,厚遇亲近的姿态。
哪怕是吕苦桃的一個堂弟,在群臣面前整出‘种未定不可偷,大似苦桃姐’这种粗鄙之语,为一时笑谈。杨坚也没问罪,只是强压火气,把这個舅舅打发到某個下郡作刺史官长。
这当中,固然有眼不见不烦的意思,可他的荣华富贵、名爵地位还是一切如故,杨坚对母族吕氏荣宠可见一斑。换做旁人敢这么让杨坚丢丑,依杨坚性格早让其身死族灭了。
不要以为杨坚日后被称为隋文帝,就认为他是個仁厚慈和之君,杨坚这人是出了名的冷酷无情,只看刘昉、梁士彦、王谊等旧友、元勋的晚景,就能看出杨坚是個怎样的人了。
什么亲友、同学、老师,就没有杨坚下不去手的!
“当然,出身显贵,也有出身显贵的好处,至少我这個齐郡公世子的身份,在外还是很唬人的嘛,”吕尚踱步到书案前,轻抚案上的几部道书,眸子中竟罕见的闪烁着一抹火热。
无论大荒吕尚,亦或是阎浮吕尚,他们本质上都是一個人,上一世吕尚苦苦追寻道法真传,都不惜挖坟掘墓,做了摸金校尉,这一世他出身显贵,能动用的资源远非前世能想。
更何况,阎浮世界大隋可不是正常历史的隋朝,真类比的话,要将其与说唐一类的演义对比,朝中文武重臣多为天上星宿下凡,据传杨坚最小的叔叔杨林,更是大曜计都临凡。
在这里,神仙妖怪为官为将,高士道人迎来送往,吕尚当然想借着齐郡公府的招牌,寻一位高功上道传授真法,以了前世不得真法的遗憾。
只是当吕尚向相熟高士求道时,却断然被拒。法不可轻传,道不可轻授,齐郡公世子之身,纵然能让高士们避让,但想让他们就范,乃至传授根本道法,只能说是吕尚想多了。
不过,虽是推拒了吕尚,但这些高士也敬朝廷之势,再加上看吕尚时常供养,四时敬奉的分上,也传了些采阴补阳,摩脐过气,用方炮制,烧茅打鼎,进红铅,炼秋石的法门。
这些法门虽不能得长生,却最受富贵人家追捧,据说杨坚这個曾经的大丞相,如今的隋天子,就对此道颇有涉猎。看高士的态度,或许这些道书,亦曾在杨坚案头上打过几转。
毕竟,杨坚未作天子时,就已是北周隋国公,权势极重,他开口讨要,还真没几人敢明着拒绝他。朝廷中不乏上应星宿而生的神将,有这些神将在,上界神仙下来都抖不起来。
连上界神仙也要服软,何况是这些未入天箓,未登仙班的修道人,他们是真的掀不起什么风浪,杨坚有太多办法拿捏这些人了。真惹毛了杨坚,宇文邕能灭佛,他就能灭道。
所以,这呈给杨坚的道书,就算不是直指长生大道,却也是寻常道人毕生难求的宝书了。某些甚至都能作为一些小门小派压箱底的镇宗之宝,传给后世子孙,
如今吕尚有机会染指这些道书,亦全凭的是天子表叔的势,换做一般人,没個十年担柴挑水之功,十年烧炉煽火之劳,别说碰这些道书了,就是远远看上一眼都是罪过。
“但,就是将这些动字门功夫,打磨到极致,虽有法力,可难入仙品,更别提什么长生了,水中捞月,纵是有影,又何处捞得?”随手抄起一本道书,翻看几页后,吕尚幽幽道。
最后,吕尚又抄起一本道人杂记,看着上面略带潦草的字迹,笑道:“也许,我吕尚以后的仙缘,还要从这本游记上找。”
这本道人游记,并非高士所给,而是阎浮吕尚一掷千金,在坊间淘换到的孤本,据说是個将要位列仙班的道人,在飞升之前所留,其中记载着道人未成仙前的一部分神奇经历。
其中最让吕尚感兴趣的,还要属西界的五行山,据道人的说词,五行山是五六百年前从天而降,传说山下压着一尊神猴,这神猴常自称齐天大圣,五行山山神土地尽为其驱使。
当时的道人,就只是個牧童,因为神猴摘取过几次瓜果,神猴喜之,随口指点了几句,便让其受益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