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阴影
我最后的敬意,要献给那些知道我不完美却依然爱我的人。
——泰戈尔《流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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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当日凌晨,我跟着婚车一齐前往新娘子的家,大家都其乐融融。接到新娘子后先是回了朋友家,随后便前往了酒店。
婚礼如期进行,隆重的音乐响起,是西式婚礼。新娘子穿着洁白的婚纱,反观我朋友更像一个穿上西服的“吗喽”。
“结婚”是庄重的,神圣的,好似完成一项既定任务,并不需要多少勇气。以前我是这样想的。
可时至今日,我觉察到,完成这项庄重神圣的任务,也需要更大的勇气。
当我跟随着进入新娘子的家门,看到她的父亲眼边的黑眼圈和略显局促的动作;看到她的母亲站在一旁发呆;看到她的父亲交接时站在台上泪流满面,拿着话筒的手在颤抖时,我不这样认为了。
我想到了一个女生,从出生到长大三十余载,在家里度过的所有快乐幸福的时光。
而如今,她要有巨大的勇气去接纳另一个家族的全部人们,虽然男方同样如此,但在这个男女仍有差异的社会里,相较于男方而言,女方则是更需要勇气的一边。
我不知道女方的父母在那天具体是怎样的心情,但这些复杂而多变的心情里,绝对掺杂着勇气,很大的勇气。
到了吃宴席的时间,这对新人正在挨桌敬酒,我在倾和那名男子的旁边位置坐下,和他们打了声招呼。
朋友走来,我端起酒杯。
“你小子,祝贺新婚啊,祝贺新婚!”
“哈哈哈,感谢哥几个来帮忙啊!”
“跟我们几个还说谢啊,以后你要是欺负嫂子我们可不干啊!”
“哈哈哈哈哈……”大家在笑声中喝了这杯酒,随后朋友去了别的桌继续敬酒。
吃饭时我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倾聊着天,但我看到男人好像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于是眼神示意,我们两个人去了外面。
我递给男人一颗烟,他摆了摆手。于是我自顾自的点上。尼古丁伴着初春的空气进入肺腑,又呼出。
“兄弟,能不能帮我一个忙。”男人明显局促,“哎,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哎。”
“是倾的事吧。”
男人没想到我会说出这句话,所以比较惊讶。
“我看出来了,如果你不是真心喜欢,不会对她这么上心的。”
我们聊着,男人说这些年追求过倾的人也不在少数,但最后都被她自己劝退了。
“畏手畏脚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喜欢的人就要大胆的去追,有句话不是说吗,你就活一次,不妨大胆一些。”
攀一座山,看一场雪,追一场梦,爱一个人。
他听完若有所思,决定就在今日,他要向倾表达他的心意。为此他要先行一步去准备。
“我决定了,无论她答不答应,我都会一辈子保护她!”他憋出这一句后,便离开去准备了,临走时拜托让我把倾带回餐馆。
回到饭桌后,倾发现她身旁并没有坐下另一个人,于是试探性的问道:“阿才?”
“阿才有重要的事情,他拜托我吃完饭带你回餐馆。”
倾听到后,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婚礼圆满结束,大家都其乐融融离开。我和倾走在路上,平日里什么都聊的我和她,如今一前一后,很安静的走着。
“阿才人挺好的,你应该能看出来他很喜欢你。”
我终归还是想问出这个问题,于是率先开了口。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是盲人,别耽误了他。”
“可是真正爱你的人不会因为你的缺陷而逃跑,而是在了解你的缺陷后连同缺陷一起爱你。”
又是一段沉默。
“我怕让他失望,我并没有那么好,我还是个盲人。”
“他不会在意的,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他,和你自己。倾,不要因为上帝关上了你的窗,就拉上窗帘。”
“爱你的人,是连不完美一起爱下去的。”
说着这些,也走到了阿才的餐馆门外。阿才站在里面,肉眼可见的紧张表现在他的脸上,手里紧紧握着几支玫瑰花。
看见我们后,马上把门打开,扶着倾小心翼翼的进了门。
简陋但干净的小餐馆里,没有听众,没有盛大的告白仪式。有的是两位接近中年的孤独灵魂,和真心。
送站这天,是阿才和倾一起来的。
“谢谢你啊!兄弟!不然我可能真的就错过倾了!”
“不用谢,不用谢。你能够迈出这一步,是靠的自己。”
二人搂在一起,朝着进站的我挥了挥手。
我心里已然明了。
无论什么时候,他只要听到了盲杖敲地的声音,便站到店门口,远远的看着她,侯着她,因为他知道,那是她。
她同样知道,他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