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秃笔
丁坚和施令威听萧峰竟口出如此狂言，无不愕然。
眼见这少年二十不到，就算从娘胎里就开始练武，又能有多少造诣？
他那日在衡山脚下大出风头不假，靠的却是唇枪舌剑。
当真动起手来，别说四位庄主，只怕庄里的仆人，也够他喝一壶的了。
秃笔翁听萧峰说要比剑，大喜过望，连声叫好，衣袍一挥，就要下场。
丹青生却谨慎得多，心知萧峰身怀重宝，却敢上门挑战，必定身怀惊人业艺。
他华山派剑法平平，紫霞神功倒着实了得。梅庄四友纵横江湖数十载，可别阴沟里翻船，栽在这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手里。
丹青生手臂一伸，挡住焦躁不定的三哥，笑道：“林少侠，你是说，赌梅庄之内，无一人剑法胜得过你，是吗？”
萧峰淡淡道：“不错。”
丹青生点头道：“好，丁坚，你且去领教一下林少侠的华山剑法。要是输了，罚你去吐鲁番酿葡萄酒。
林少侠，丁坚也是梅庄之人，由他上场，不算坏了规矩吧？”
他想先让丁坚试探一下萧峰的武功，就算不胜，也可看明白对方的招数套路。
萧峰微微一笑：“自然不算，贵庄任何一人，均可出手。”
当下有人捧来两柄长剑，萧峰随手拿起一柄，手腕一抖，剑尖紫气隐隐。
丁坚心中一凛，登时收起了对萧峰的轻视之心。
两人走到厅外天井中，萧峰手持长剑，随随便便站在那里。
丁坚却如临大敌，凝神戒备。
他虽然隐退江湖，但于名利二字，却始终勘不破。
万一输在这少年手里，那可就贻笑大方了。
两人正要动手，丹青生忽然想起一事，叫道：
“林少侠，你将率意帖作为赌注，如果我们输了，那又如何？”
秃笔翁也道：“是啊，要是我们输了，你要什么东西？金银财宝，还是武功秘籍？”
萧峰摇摇头：“什么都不要。”
丹青生一笑：“原来林少侠是扬名来了，一剑挑了梅庄四友，从此名动天下。”
向问天接口道：“非也，非也，林兄弟若是侥幸赢了，咱们调头就走，绝不向外吐露一个字。”
萧峰听他说“非也非也”，瞳孔一震，轻声道：“姑苏慕容？”
向问天一怔，眼中露出茫然之色。
萧峰自嘲般一笑，微微摇头。
丹青生心中疑惑不解，既然是打赌，当然双方都有赌注。
赢了拿字帖走人，输了分文不费，天底下哪有这等好事？
秃笔翁却已等不及了，叫道：“好，这可是你们自己说的，丁坚，快上。”
丁坚点点头，长剑横举，摆出礼敬对手的起手式：“林少侠，请指教！”
萧峰长剑一挥：“请！”
丁坚怒喝一声，挺剑疾刺，他外号叫做“一字电剑”，出招时风雷赫赫，霎时之间，满厅都似笼罩在一团耀眼的雷光之中。
丹青生笑着看向施令威：“你兄弟这套电剑，威势可越来越惊人了。”
萧峰望着满厅电光，心中却是不以为然。
他眼力何等毒辣，一眼便看出，这路电剑看似惊人，实则华而不实，只是用剑光唬人而已。
以真实威力而言，尚且比不上华山剑宗丛不弃的天雷剑法。
丁坚只出得一招，萧峰就至少看出了三处破绽。
萧峰无意跟他过多纠缠，猛然前踏一步，长剑平平刺出。
他这一剑刺出的时机恰到好处。
丁坚正挥剑横扫，一时来不及收势，在外人看来，竟像是自己拿手臂往萧峰剑刃撞上去一样。
施令威和丁坚交好，忍不住叫出声来。
丁坚自己也是脸色大变，眼见自己要被削掉一只胳膊，萧峰剑刃突然一转，改用剑脊无锋处，在丁坚手臂上一拍。
丁坚只觉一股巨力从萧峰长剑传来，半边身子一麻，当啷一声，手中长剑掉在了地上。
萧峰微一抱拳：“承让了。”
丁坚脸色苍白，苦笑道：“多谢林少侠手下留情。”
丹青生等人见萧峰长剑这么一转，免得丁坚血溅当场，心下都大起好感。
秃笔翁再也忍耐不住，叫道：“好小子，果然剑法了得！”
从怀里掏出一支判官笔，走到萧峰面前。
萧峰依旧长剑斜指地面，淡淡道：“请！”
秃笔翁握紧判官笔，光秃秃的脑门下，两粒眼珠发出晶莹的微光。
他见萧峰一招击败丁坚，虽然佩服，但自思亦不难办到。
自己这支判官笔上，已有数十年造诣，总不至于输给这乳臭未干的少年。
秃笔翁判官笔一挥，似是在空中写了个“之”字，沉声道：“多谢你手下留情，留了丁坚一只手。老夫这支笔上，今日也不蘸墨水了。”
原来他这支判官笔笔尖粘有一撮狼毫，与人对敌时，往往蘸上腥臭难闻的特质药水。
这药水抹上人的肌肤，水洗不脱，刀刮不去。
若是脸上被他画上一道两道，当真比砍上一刀还难受。
萧峰虽不明所以，但也知他乃是好意，说道：“多谢，请进招吧！”
秃笔翁道：“好！我这路笔法，，叫做‘裴将军诗’，是从颜真卿所书诗帖中变化而来。你且看仔细了！”
他矮小的身子猛然向前一窜，判官笔由高到低，笔直划了下来。恰似书法中点竖横钩的一竖。
他内力到处，判官笔笔尖上狼毫根根直立，犹如铁丝。被笔锋一扫，便似被铁犁犁过，就算不死，也会皮开肉绽。
萧峰见他这一招中暗藏书法，微觉好奇，有心多观看几招，当即飘然后退，躲开他石破天惊般的一划。
秃笔翁见自己一笔逼退萧峰，心中一喜，笔锋在空气中连连挥舞，将一副《裴将军诗》书写的荡气回肠。
萧峰却只看得暗暗皱眉，武功是武功，书法是书法，岂可混为一谈？
以笔法催动招数，简直不伦不类，形如儿戏。
这般戏弄，对付比自己武功弱小之人，自可挥洒之如。
若是两人功力相仿，势必要一败涂地。
萧峰无意再看，剑尖一抖，朝秃笔翁直刺而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