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两棵香樟树
𥦬外有两棵树,一棵是香樟树,另一棵也是香樟树。
每个清晨,微风拂过,阳光透过香樟树的缝隙,在窗台上洒下点点金色,树影斑驳,光影绰绰,那是一天中最欢喜的时刻,我总爱在窗前多待会儿。
香樟树的树干,粗壮而坚定,树叶清朗繁茂,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两棵树相对而立,根系相连彼此拥抱,在时光清浅中,静静的伫立和守护。
在我的故乡洞庭湖之滨,更广泛的种植这种树木,大街小巷,庭院河堤,似乎随处都有。我的大姑妈老家屋前,就有好几棵特别粗壮的香樟,大姑妈最早是住在城东大堤外的一排平屋,院前有三四棵大的香樟树,儿时的我双手不能环抱,估计树龄至少三十年以上,春夏之际枝繁叶茂,小孩子们在树下玩耍,踢毽子,玩玻璃球,时常有黑色的浆果落在地上,我们将卵圆的果实收拾起来,用针线穿成长长的项链挂在脖子上。姑妈和邻居家的妇人在树下用大盆洗刷衣物,我听到她们在唠叨家常,有时候会指着我说,这丫头眉眼真像她爸。我玩累了,便溜进屋找水喝,堂屋里光影黯淡,大茶壶的水被孩子们喝完了,我的大姑母从开水瓶里倒出热水,放在一个搪瓷缸里,用两个搪瓷缸交替着倒了好多个回合,这样水便凉下来了,我几大口便喝完了。
我和表哥表姐们从深柳巷边一个石板桥上下坡,一路追赶嘶喊,到了城郊的一大块菜地上,这里地势低洼但很开阔,金黄的菜花在阳光下熠熠闪烁,碧绿的青菜,水灵灵的白萝卜,还有很多我不认识的农作物,几个菜农挥着大瓢正在施肥,我们在菜地边上跑来跑去,一群蜜蜂嗡嗡地叫着向我们飞来,我们又尖叫着躲开,我在惊慌中脸颊被蛰了一下,我的表哥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香樟果实,碾压出汁水敷在我脸上,并郑重地告诉我,一会儿就没事了,香樟的果实是否可药用并没经过检验,但是那时确实就不疼了。
多年以后,我来到苏南工作,这边的香樟树比家乡少了很多,江南遍植柳树,杉树,桂树,广玉兰,大抵是因为土壤更适合生长。公司后面的院子里曾经种植了一排香樟,但树形不美,不及家乡那样的绰约风姿。
二十年前我休产假,我的父母将我接回娘家待产,有幸在家乡待了两三个月。二三月份的季节,南方的气候已经渐渐温润,每天晚饭后,我的父母陪着我下楼散步,我已经大腹便便,头发斑白的父母前后牵引着我,慢慢地走出楼梯间,空气中一股清香悄然袭来,原来庭院后栽种着一排排香樟,花坛里还有几株玫瑰,早春的风缓缓吹过,我发现绿叶中抽出了很多嫩黄的新枝,并绽出一些细小的花朵,我们在树下慢慢地踱着步,偶有树叶旋转着飘落,夜色空旷,月华如水,远处是星光大道,身边是人间烟火,有两只邻家的狗窜岀在花坛间寻觅,我的父亲怕惊扰我,急忙将其撵走。
岁月悠悠,故乡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的很多至亲在近两年陆续离开了我,庭院后的香樟树还在,只是当我回去时,在树下等我的那位老者已经作古了。
红尘流转,我们都是光阴里的过客,看过几回陌上花,听过几回林间雪,便逐渐老去,那些历历在目的回忆,是经年的忧伤,更是慰籍一生的精神力量。
香樟树依旧挺拔,见证着时光。
2024/1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