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树苗
“可惜我一直没能看清他的真面目。”
卡莉斯塔注视着赫卡里姆的身影逐渐消散，在阳光下像是飞舞的尘埃。
虽然终结了对方罪恶的一生，但许多事情早已无可挽回。
来自旧时代的亡灵，就像是无根的浮萍。卡莉斯塔的执念是复仇，而今夙愿已了，她终于可以放下过往。
“谢谢你们。”她回身向格温三人道谢，声音沉稳平和，透过纤细高挑的身姿，仿佛能窥见勇冠三军的女战士昔日的英姿。
贯穿胸口的长矛慢慢消失，代表着卡莉斯塔心中的恨意已经烟消云散，与执念一起消失的，还有她的存在本身。
“等等！”格温忽然上前捉住了她的手腕，脸上透着关切与不舍。她想劝卡莉斯塔留下来，留在这个不属于自己的时代，就像她有了师父，还有金克斯等众多朋友一样，每个人都有继续活下去的权利，都能找到继续存在下去的理由。
“王者之剑找到了一个很优秀的主人。”卡莉斯塔的脸上闪过一抹意外，转瞬即逝，然后微笑着对格温说，“我曾经立誓要守护这把剑，守护我的国家，可惜我都没能做到。如今我已经没有遗憾，也没有继续留下来的理由，希望这把剑能够一直守护你。”
“活下去才不需要什么理由！”格温大声说，“也许你真的没有遗憾，抑或只是在欺骗自己，我虽然不懂，但我知道你好不容易获得了自由。曾经为了国家奉献一切的你，可曾想过有一日抛下一切，只为自己而活呢？”
“格温……”望着少女恳切哀求的可爱脸蛋，卡莉斯塔失神片刻。两人素昧相识，谈不上有什么交情，只是听自己讲了一段话，她便竭力挽留自己，卡莉斯塔如鲠在喉，困惑与感动盘踞在胸口，只凝为一句，“为什么？”
“因为我想和你做朋友啊！”格温洋溢着纯真无暇的微笑，拉起她的手，“卡莉斯塔，我想更多的了解你！想跟你介绍我的师父，还有阿狸、金克斯和莎拉，还有很多有趣的朋友！大家都会无条件地接纳你，就像接纳我一样，虽然我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但这里依然会有我们的容身之处。”
格温谈起他们的名字时，忍不住回头望向潘和阿狸，少女的脸上闪耀着幸福的光芒。
虽然有些话不好意思说出口，但是能成为潘的徒弟，对格温来说不啻为一种救赎。曾经她的生命中只有伊苏尔德一个人，但现在她拥有了全新的人类身份，她从未如此深刻地感受过生命的美好，这是伊苏尔德赐予少女的最珍贵的礼物，对格温来说，往后的每一天都像代替主人活下去一样，充满希望，珍贵无比。
正因为此，她才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卡莉斯塔放弃生命。
“卡莉斯塔，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你曾经想保护所有人，也差一点救下了伊苏尔德，对此，我永远都会发自内心地感激你。”
“可我……明明什么也没能做到。”
卡莉斯塔的声音越来越低，明显开始发颤，两行清泪滑落脸颊。她认为自己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错信了赫卡里姆，没能制止佛耶戈，也没能救活伊苏尔德，根本就不配活下去。但是，此刻却有一个人说，她并没有错。无论能否说服自己接受，但光凭这句话，已足够令她心里好受许多。
“从来就没有人怪你啊。至少，我很清楚佛耶戈和伊苏尔德自始至终都没有怨过你，若说有的话，倒是对你的感激和歉疚更多一些。”格温举起了穆清，让卡莉斯塔的手抚向剑身，“这把剑便可证明我的话。”
当卡莉斯塔的手触到剑身时，奇异的事情发生了，曾经的王者之剑似乎对她生出了感应，蓦然发出一阵柔和的微光。
卡莉斯塔感觉一股澎湃的力量涌入体内，身躯逐渐变得凝实，虽然比不上血肉之躯，但感受已相差无几。
她的眼瞳和肤色逐渐恢复，虽然肤色苍白，不见血色，但瞧着已和生前有七八分相似，似乎魔剑也在对昔日忠心耿耿的守护者回馈赐福。
格温喜出望外，伸手捏了捏卡莉斯塔的脸颊，虽然稍凉一些，但触感柔软，和寻常女孩子相差不大。
“太好了，卡莉斯塔，你看，穆清也想和你交朋友喔！”
格温语态天真，惹人怜爱，穆清在她眼中，就像是并肩作战的同伴，不得不说多少是受了某人的影响。
阿狸瞥了一眼身旁的潘，发现他神色异常平静，似乎对眼前之事早有预料，这时，潘忽然稍稍移开目光，似乎发现了什么。
阿狸也不由跟着他的视线望去，却见适才赫卡里姆消亡之处起了出乎意料的变化，那片光秃秃的地方只剩下断枝残叶，此刻竟有一棵翠绿的小树苗破土而出，以不合常理的速度抽枝吐芽。
潘不慌不忙地走了过去，仔细看了一会儿，忽然俯身将树苗拔了出来。
“师父，这是什么树啊，怎么长这么快？”格温也好奇地凑了过来。
这树苗乍看倒也并无特别奇异之处，离土之后便停止了生长。
潘看向卡莉斯塔，询问她此前有没有注意到树木急速生长的异常，但卡莉斯塔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这些怪树应该是黑雾散去之后才出现的。”
目前只能得到这个结论，就在这时，格温忽然“呜呀”一声发出尖叫。
“师、师父，那个树苗会动！”格温一下子窜到潘身边，吓得抱紧他的胳膊，指着被自己丢出老远的小树苗，一副受惊不小的样子。
感受到手臂处传来异常柔软的轮廓，潘稍觉尴尬，打算以后要训练一下格温的胆量，不过树苗触地之后，果然像活过来似的，根茎径自往地下钻去。
小树苗似乎知道情况危险，眼看着便要连根带叶钻进土里，卡莉斯塔一个箭步上前，抓起树苗，阻止它逃走。
“呜哇呜哇……”小树苗突然诡异地长出一张嘴巴，像个婴儿似的嚎啕大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