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意外
潘话音一落，手中的饮血剑立时红光大盛，似在表示不满。
他感觉像是牵着一条奋力挣脱链绳的小狗，颇感诧异。他只是鬼使神差地开了句玩笑，没想到饮血剑的反应竟这样大。
他带着困惑试着松手，下一瞬，长剑竟然脱手飞了出去，绕着他盘旋飞舞，最后停在了他的面前，先是剑尖指着他，随后调转方向，横置在他面前。
惊讶之余，潘立刻明白了它的意思，毕竟他和此剑心意相通。
这是在邀请他上去，他不假思索地当即照做，纵身而起，双脚踩到了纤细的剑身上。
他的脚刚沾到剑身，饮血剑立时化作流光，闪电般飞了出去。
它这弹射起步，分明是有意使个下马威，虽然没有将主人甩出，但潘的确差点咬到舌头。
若是平日，少不得要教训一下规矩，但眼下情况特殊，他没空计较太多。
那些野火帮成员正在半空集结，陡然看到一抹奇异红光自身侧掠过，不由一愣。
望着那御剑飞行的身影闪电般消失在下方，为首之人立刻做了个开始行动的手势，野火帮全体出动，合力救援矿坑下的难民。
潘宛如驾驭着一头脱缰的野马，顷刻间来到深坑底部，看到一抹熟悉的绿色电火花，正是那个奋不顾身的电力少女。
对方看到有人以如此意外的方式跳下来，同样很惊讶。她的施救任务暂时遇到了麻烦，深坑之下的爆炸导致多处岩体沉降，宛如泥石流一般滑落，将地下层层掩埋。
潘听到了不少幸存者夹杂着惊慌失措的声音，躲在某处，想必是一个临时的避难所，似乎暂时还算安全，只是必须要尽快将人送上去，以防山石滑落将幸存者活埋。
那个绿发少女浑身涌现电光，噼啪作响，时断时续，潘看了一会儿，忽然落到她身前。
“别靠近我。”少女朝他喊道，似乎正在拼命遏制体内的电光乱流。
“你怎么了？”潘关切地问道。
少女没顾得上说话，只是反复做着深呼吸，神情悲痛。潘似有所觉，借着她身上的电光，看到她脚边露出一具被岩石压在下方的孩子，准确说，应该是半截尸体。
潘当即明白过来，这个少女对能力的掌控并不熟练，或者是其他原因，骤然看到来不及救出的尸体，心神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导致能力近乎失控，陷入了进退两难的窘境。
“这不是你的错。”潘柔声安慰道，“我知道，你已经在尽全力救人了。”
“很多人在下面。”少女紧咬着嘴唇，为自己无法完全掌控能力而难过，“但是我没法带他们上去。”
她刚才成功过一次，潘试着回想，的确感到两股电光能量给人的感觉不同。此刻少女身上的电力更加狂暴，轮廓边缘近乎白色，若是一般人，即便靠近都会有生命危险。
“没关系，你并不是一个人在孤身奋战。”说着，他径直上前，逐渐走近少女，毫不迟疑地步入她的电光波及范围，当着她的面伸手触摸闪耀的电流，“你看，你的电光并不会伤害所有人，而且在今晚，这道美丽的绿色电火花会是很多幸存者的希望。”
潘此举也有些冒险，他在赌自己的身体比常人硬朗，电光缠绕在他指尖，顷刻间吞噬了他的全身。
他赌赢了，除了一开始微觉酥麻，很快便安然无恙。
绿色电光中的少女瞪大了眼睛，一脸惊讶地凝视着他，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饮血剑忽然飞了起来，彰显自己的存在感，毫不客气地隔空吞噬从少女身上发出的电光能量。
两人一齐望着悬在半空的剑，血色的剑身环绕着电流，绚丽夺目，不住颤动。
少女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潘却很清楚，饮血剑吃得很开心，就像是饿了许久终于等到美味的馋猫，心想算是便宜它了。
“你可以再试一次，不要害怕，它是你自身的力量。”
少女已经迅速恢复平静，周身的电光渐趋稳定，潘适时地劝她再次尝试掌控体内的力量。
少女点点头，挤出一丝腼腆的微笑：“我……我第一次跑得这样快。”
“凡事都有第一次嘛，一回生二回熟。”
在两人说话之际，野火帮的人也姗姗来迟，在他们不远处降落。
“是野火帮的人。”少女惊讶地小声喊道。
潘也回过头，看向那些脚踏飞板的面具人，开口说道：
“看来大家都是下来救人的，不妨一起合作吧，幸存者就在下面。”
为首的面具男朝他手指的方向瞥了一眼，然后冲他点了下头，吩咐手下们立刻去查看情况。
几名野火帮成员自随身携带的包里取出特制的荧光棒，朝下方漆黑一片的洞穴中扔去，很快发现了一些幸存者的身影。
就在这时，潘听到头顶处传来一道轻微的怪响，随后看到许多碎石簌簌而落，转眼间，众人都意识到上方的岩层快要塌了，各个都变了脸色。
绿发少女挺身而出，表示自己可以设法抵挡，尽全力将电能凝聚在双手掌心。
潘看出了她的打算，于是对其他野火帮成员说：
“这里暂时交给我们处理，你们先去下面搜救幸存者。”
听闻此言，那些人知道情势紧急，并未犹豫，当即乘着飞板跃入下方的洞穴。
潘持剑在手，和那个少女一齐望向头顶即将坠落的巨石。
“对了，我叫潘，还未请教你的名字？”
“你可以叫我泽丽。”少女粲然一笑，露出晶莹的贝齿，首次和人并肩作战似乎让她很兴奋。
潘也回以微笑，然后道了句：“来了。”重新望向头顶，闪电般挥出三剑，血红色的剑光轻易地劈碎了巨石。
泽丽也早已蓄势待发，伴随着地层沉降带来的轻微晃动，她的双手越来越亮，高度凝聚的电能无比狂暴，泽丽头一遭施展全力，连发梢都在跳跃着电力火花。
紧接着，一道粗大的电能光柱激射而出，笔直地迎上坠落的巨岩碎石，摧枯拉朽般将其化为齑粉。耀目的电能光柱一直穿透地面，令此刻仍在半路的塞维卡等人瞠目结舌。
“干得漂亮，泽丽。”潘笑着说道，这个小姑娘体内竟然蕴含着如此强大的力量，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一击过后，泽丽身上的电光逐渐黯淡，似是耗尽了全力，微微气喘，眼看连站都站不稳了，潘及时搀扶住她。
“你还好吧？”
“我没事，就是稍微有点脱力。”泽丽虚弱地答道，她以前用过各种方法压制体内的能量，比如身穿能够压制电能的特制夹克，以防伤害到身边的人，像这样倾尽全力，是她从未想过的场景。
见她并无大碍，潘抬头望了望，估计上面暂时不会继续坠落，但依旧需要抓紧时间。
他不能单独将耗尽力气的泽丽留在这个危险的地方，只好带着她御剑朝下方飞去，先与众人集合，查看幸存者的情况，很快寻到了一处隐藏在地下峭壁处的隐秘洞口。
野火帮的人已经先一步到达，正在尽力安抚那些惊魂未定的幸存者，潘注意到此处的洞口边缘规整，大致呈圆形，似乎并非天然形成，不由暗自疑惑。
众多幸存者看到又有人闯了进来，认出了不久前刚露过面的电光少女泽丽，不少人面露喜色，很多人都在跪地祈祷。
“大家稍安勿躁，我们一定会想办法带大家出去。”潘对着人群朗声说道，暂时先安抚他们的情绪，同时目光迅速扫过，查看有没有伤势严重的人。
虽然洞穴入口被塌陷的巨岩堵住了大半，却依旧能供两三人同时出入，可见原先的洞穴规模十分庞大。
这时，潘注意到一名野火帮成员举着照明棒对着洞穴深处的岩壁，似在仔细观察着什么，同时遇难者们跪地祈祷的声音不断涌入潘的耳中。
那洞壁上似乎画着什么？
潘带着几分好奇和泽丽快速走了过去，随着向洞穴深入，空间也就愈发宽敞空旷，待他们来到近前，果然发现石壁上绘着许多古老的壁画。
“是风暴之神迦娜！”泽丽一眼便认了出来，顿时睁大了眼睛。
那个盯着壁画看得入神的野火帮成员转头瞥了他们一眼。
“风暴之神？”潘面露诧异。
“你不知道吗？”泽丽疑惑地看向他，好像非常不可思议似的，“我妈妈从小就跟我讲过风暴之神的故事。传说在很久以前，这位心地善良的风暴之神便庇佑着祖安的人民。据说只要诚心地向风祈祷，这位女神大人便会保佑祖安风调雨顺，甚至还会现身帮助在海上遇到危难的人。”
古时候的人民对大自然充满畏惧，幻想着各种神明保佑也在情理之中，那时候生产力低下，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古城祖安毗邻大海，崇敬一位风暴化身的女神也算顺理成章。
潘这才明白为何那些幸存者一直在跪地祈祷，这个洞穴似是很久以前的一处古代祭坛，后来不知因何废弃，深埋地下，若不是意外的爆炸造成地势下陷，这个曾经属于风暴之神的祭坛恐怕永无现身之日。
那些幸存者意外发现此处，及时躲了进来，侥幸存活，必定认为冥冥中自有天意，是风暴之神在暗中庇佑他们。
虽然对外人来说只是一段古老的神话传说，但是土生土长的祖安人都是听着风暴之神的故事长大的，不少穷苦人民将其视为毕生的信仰，以为世间真有这位神明存在，此刻的奇迹不正是女神的恩赐吗？
潘不像其他祖安人那么激动，连刚恢复几分力气的泽丽都在对着壁画默默祈祷，他只关心怎么带着这么多人出去。
幸存者至少有上百人，单靠他们几个，将众人带上地面需要花不少功夫。
正在他为难之时，忽然感到有人拍他的肩膀，潘转头一看，有那么一秒钟，他以为自己见鬼了。
身后并没有人。
他可不觉得有人能无声无息地靠近他背后，还不被他发现，因而适才发生的情况便越发诡异。
潘第一次有了后背发凉的感觉，就在这时，他注意到自己左肩处的斗篷鼓了起来，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将其捏起来似的。
是你？
潘带着不可思议的心情问道，当然，他没有出声，这句话也不是对任何人说的。
就像他有时候会对饮血剑说话似的，他此刻在问自己的斗篷。虽然这个想法刚冒出来便透着荒诞，但他却意外觉得很合理，仿佛在做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根本不值得大惊小怪。
然后，他便得到了回应。只见他胸前的斗篷系绳忽然自行松脱，然后这个外表破破烂烂的黑斗篷蓦然展开，犹如一只大蝙蝠似的飘在半空。
它竟然能自己飘着？
潘不由瞪大了眼睛。
他感觉就像自家养了一头猪，突然有一天发现那头猪会飞一样不可思议，更古怪的是，他的确很惊讶，甚至吓了一跳，但很快便接受了这个事实，就好像自己一直都晓得这是一件魔法斗篷似的。
虽然破了点，但它有时候说不定能派上大用处。比如说现在。
因为是第一次和斗篷交流，不如饮血剑那般顺畅，但看着它频频指向那群虔诚祈祷的幸存者，潘顺利明白了它的意思。
“你是说，你有办法带他们回到地面？”潘在心里问道。
斗篷立刻猛点头，当然，它没有脑袋，但潘能看出它的意思是点头，表示自己能行。
“行，那你干活吧。”
潘也向它点了下头，随即便看到斗篷迅速飞向人群上方，也不晓得发生了何事，斗篷上黑光一闪，那些人便顷刻间消失了。
望着斗篷飞回到面前，将自己裹成了一个大口袋似的，潘将其拎在手里，的确感到斗篷多了一些份量，明白那些人此刻都被装在里面。
既然如此，他得尽快回到地面。
“艾克！”几个野火帮成员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指着突然消失的人群面色大变，“那、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