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梁满囤
雪还在空中飘着。
程立柱半躺在半山腰。
捡起脚下的一片树叶，用手指戳出一个窟窿。
将它平铺在左眼。
透过视野俯视45º，山脚下村庄里的房子像是蜂巢连在一起。
若是有人问看到了什么。
程立柱有两个回答。
第一個是牢，第二个是宁。
重生前的他，急切逃离这里，憧憬都市的繁华。
再世为人，这里给他一种宁静的感觉…
收回目光，程立柱拢了拢额头的发丝，心里感叹着发际线的下移。
狭长的眸子注意到了旁边小路的来人。
他站起身来。
“二哥！娘叫你回去吃饭了。”
颠簸的山路上，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穿着碎花棉衣，双手撑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的看着程立柱。
“知道了。”程立柱点了点头，来到小丫头身旁，揉了揉她的脑袋。
顿时惹来对方的不满，“二哥你真讨厌。”
嘴上这样说，胳膊却是和程立柱的胳膊挎在了一起。
“欣欣你要好好学习，将来考个好大学。”看着自己的妹妹，程立柱语重心长的说道。
“知道了！二哥！”程欣这次很乖巧的回答，同时也在替自己哥哥感到惋惜。
踩在雪地上，兄妹两個朝着山下走去。
当走到进村的路口时，远处传来一阵‘嘟嘟’声。
程立柱转过头望去。
一辆冒着白烟的幸福125一边打着滑，一边开了过来。
从声音上听去，摩托车像随时要散架一样。
看到摩托车上的人，程立柱会心一笑。
“柱子！柱子！”离着几十米，摩托车上的人冲他招了招手。
开始慢慢减速。
“你慢点，路这么滑！”程立柱提醒一句。
哧溜！
兴许是想在程立柱面前炫一把，来的人最后急刹了一下。
摩托车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后，连人带车栽倒在地。
“大胆，跟你说慢着点了。”程立柱快走两步，将他在车轱辘下拖了出来，随后两人将摩托车扶了起来。
“可以啊梁大胆，都混上摩托车了。”
“嘿嘿！捡漏捡的。”
看着程立柱前后打量他的摩托车，梁大胆憨憨一笑。
脸上带着得意。
梁大胆，大名梁满囤，和程立柱从光腚娃娃一起长大的。
人如其外号，从小胆子就大，上树掏鸟窝，摸到蛇都敢拿在手里玩。
下河捉泥鳅，看到马皮（水蛭）都要放到腿上看看他是怎么一点点吸进去的。
程立柱平时见到这些东西，都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十二岁的时候，隔壁村的小孩跟他打赌，要是他敢在乱坟岗里睡一晚，就给他二十个玻璃弹珠。
梁满囤直接睡了三晚上，问那人要六十个，那人最后耍赖被他打了一顿。
“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程立柱不解的看向对方。
“嗨！我的活被别人抢了。”
梁满囤满脸的不甘心。
“艹，你那工作还有人敢抢，怎么回事？”程立柱惊讶。
“别提了，提起来一肚子火，我们那里不是有些正式工下岗了吗，有两个人打上我这主意了，把我挤了。”梁满囤拍打了一下身上的雪。
一副惆怅的样子。
程立柱想起来这一年正是全国性质的下岗潮，大批的铁饭碗都被砸了。
令他没想到的是连火葬场都波及到了。
梁满囤在里面干些搬运的活，工资比别的地方要高一些。
“是啊，还有什么比穷更可怕的呢。”他理解了这件事。
拍了拍梁满囤的胳膊，他安慰了一声：“你有把子力气，还愁没活干吗。”
“接下来准备干点什么。”
“过了年再说吧，不行就在家里种地，别光说我了，你什么打算？”梁满囤将话题转移到了程立柱身上。
“还没想好，过了年出去看看。”程立柱摇了摇头。
“嗯！”
可能是觉察到程立柱心里还没放下，他也没敢多说什么。
生怕程立柱心里不得劲。
程立柱三人一边说，一边推着摩托车走进村里。
程立柱家是进村的第一户，很快就到了他家门口。
迎头碰上了端着东西的梁璐。
“满囤哥回来了。”她先是和梁满囤打了個招呼。
两人是本家。
整个南窑村总共就两家姓。
程和梁。
梁姓占了整个村里的百分之八十人口，梁璐和梁满囤家里没出五服。
当时梁满囤的工作都是梁璐她爸托人给找的。
“柱子哥，俺家里蒸了些芋头，我偷偷给你拿了些。”梁璐将手里的盆递到了程立柱眼前，掀开了盖在上边的麻布。
“妹啊，你这就有点偏心了，不说给你哥拿点，就知道跟你柱子哥近。”
梁满囤不满的嚷嚷起来，伸出手拿出一块，剥开皮吃了起来。
“你不是不在家啊，再说了，你这在外边吃香喝辣的，还少了油水了吗。”梁璐白了一眼梁满囤。
虽然这样说，可还是拿出两块塞进了梁满囤棉袄里。
顺便递给了程欣一块，“欣欣，拿着吃。”
“谢谢姐！”程欣乖巧的说道。
“梁璐你就不怕你妈嘟囔你啊，长大的姑娘泼出去的水，这还没泼出去呢，胳膊肘就开始往外拐了。”程立柱将铁盆夹在胳膊下，调笑着说。
“才不怕呢，从小到大给你送的还少吗，俺妈都习惯了。”梁璐撅了撅嘴。
随后想起了什么，脸色郑重起来，“柱子哥，你以后可别和今天一样了，吓死我了。”
“嗯！”程立柱点了点头。
“啥事啊？”梁满囤好奇的问道。
梁璐随后将早晨的事一五一十的说给了梁满囤。
“妈的，晚上拿弹弓打他们家玻璃去，从小就看他们家不顺眼。”梁满囤顿时急眼了。
梁璐狠狠瞪了他一眼。
“你跟着瞎掺和什么，怎么说也是人家的家事，你这样一整，两家更没有调和的可能了。”
“我不是想替柱子解气吗。”梁满囤变成了委屈巴巴的样子。
两人从小穿一条开裆裤，无论是跟村里小孩打架，还是跟外村的，都是争着上。
再小一点的时候，程立柱没打过架，被别人欺负，都是梁满囤护着他。
后来倒是练出来了。
别看程立柱书生气重，打起架来手黑着呢。
“大胆，这事你别管了，他们家也不敢怎么样。”程立柱摇了摇头。
“嗯，有事你就说。”
这时，梁璐眼睛一亮，忽然说道：“听俺爹说，过几天县城可能要赶会，正好满囤哥也回来了，我们一起去吧！”
“行啊，我有摩托车，咱们三个人正好能坐开。”梁满囤举双手赞成。
程立柱也点了点头。
正好借这个机会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