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少年早成
周卓远其实并非什么急色之人，但是仔细想来，自从玉家出事之后，他的确和玉儿疏远了很多。
玉儿这丫头心意玲珑，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再加上双目失明，自从离开玉家以来，她好像也变了一个人似的。
以前这丫头是那么的活泼任性，现在言谈举止之间，虽是端庄素雅了些，但却让周卓远感觉两人仿佛是离得更远了。
想来经历了这么多的变故，这丫头心里也有很多情绪。
想到这里，周卓远牵着玉儿的手，轻声道。
“快入夜了，天冷了，我看我们还是先回船舱里歇着吧。”
“这么快就到晚上了？”
玉儿习惯性的转头看了周卓远一眼。
只可惜她如今双目失明，这白天黑夜对于她而言又有什么区别，更何况周卓远明明刚才还带着她在船头吹风看风景，这一转头就说天黑了，她又怎会不起疑？
只不过周卓远显然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邀着她回到了船舱里面。
这游船不比摆渡的小舟，船舱里面的空间极大，装潢也颇为贵气。
若是扬州的花船，那更是富丽堂皇，天下闻名。
周卓远所乘坐的这艘游船，虽说不上是多气派，但船舱之中各有不同的舱室。
尤其是他和玉儿住的主卧，更是装点锦缎绫罗，珠玉纱帘，各色瓷器木艺应有尽有。
周卓远领着玉儿来到了卧室，特意将桌上的红烛点亮，又点了香炉里的檀香。
玉儿闻到了香炉的味道，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耳根子微微一烫，柳眉微蹙道。
“你焚烛点香的干什么？”
周卓远只是不答，待将她牵到了床前，这才轻声道。
“玉儿，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瞒着我？”
“……”
玉儿沉默了一下，却是俏脸一沉，冷漠道。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
周卓远闻言心下叹了一口气，一看这丫头这脸色，哪还不知道她早就察觉到了什么。
他现在也不好再去揭她的伤疤，玉家发生的惨剧只怕这丫头心中早就有所察觉，旧事重提也只是徒增伤感罢了。
想到这里，周卓远把玉儿的手捂在手心里，沉声道。
“此去长白天池，路途遥远。且不说能不能找到天池冰泉，就算是找到了，那冰泉到底有没有效果也尚未可知。”
“……”
玉儿闻言又是一阵沉默。
她心意玲珑，哪还听不出周卓远这番话的言外之意。
天下万水之源的天池冰泉都不一定能治好她的眼疾，那玉家惨剧已经发生了，又哪有什么办法挽回？
周卓远握着玉儿的手，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轻声道。
“斯人已逝，逝者已矣。我们活着的人也终究有我们要走的路。玉儿，你别怕，往后余生我会一直陪着你。”
“……”听到此处，玉儿眼眶一红，已是止不住的泪流。
她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种可能，但是如今听到周卓远亲口承认了，她的心里终究还是免不了泛起一阵难以言说的酸楚。
周卓远将她揽入怀中，安静的抱着她。
玉儿一开始还只是流眼泪，过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忍不住哭出了声，最后甚至“哇哇哇”的嚎啕大哭起来。
那哭声之大，甚至连外面的文丑丑都听见了动静，赶紧蹑手蹑脚的拿着扇子，躲到了外面的甲板上去。
过了许久。
船舱里的哭声终于渐渐的停了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周卓远沉默着走出了船舱，正好看见了在船头甲板上的文丑丑。
文丑丑一看到周卓远出来，下意识的还想躲进船舱里。
没想到周卓远却淡淡的抛下一句。
“你就留在这儿吧。”
文丑丑讪讪一笑，随即不忘恭维一句。
“想不到少侠平日不苟言笑，内里竟也有铁汉柔情的一面，果真是英雄配美人，快意江湖，好生逍遥。”
周卓远幽幽的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
“快意江湖？玉家三百余口，一夜之间被灭门绝户也叫快意江湖？我夫人尚且不到双十年华就双目失明，这也叫快意江湖？”
文丑丑尴尬道，“这……”
“江湖？”周卓远冷哼一声，傲然远望那万里山河，眼神中闪过一丝冷意，“狗屁的江湖。”
文丑丑尴尬的站在旁边，饶是一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什么话都接得住，但是现在却一句话都没敢说。
所幸周卓远虽然是放下了几句狠话，但他心中始终还是牵挂着玉儿的眼疾。
他很快就收敛了气势，漠然质问道。
“文丑丑，我问你，天池冰泉到底能不能治好玉儿的眼疾？”
“……应该可以。”
周卓远看了一眼文丑丑，轻飘飘的反问道。
“应该？什么叫应该”
文丑丑挤出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诉苦道。
“少侠又何必为难小人，那天池冰泉世间罕有，小人也只是听说而已，哪知道其功效究竟如何。只是……只是玉儿姑娘的眼疾皆因蛊毒煞气蚀去了经脉。少侠也是习武之人，应该也知道这重塑经脉之事，堪比望月折枝，实在是非天地造化所不能及。”
文丑丑说完，心虚的看了一眼周卓远的反应，本以为他会勃然大怒。
没想到周卓远却反应平淡，仿佛早就知道这结果似的。
显然这断筋续络之事，他应该早就有所了解。
不过更让文丑丑在意的，反倒是周卓远表现出来的气度。
这一路走来，周卓远虽是言语冷漠，不苟言笑，但言谈举止之间却暗有城府，一行一念都好似成竹在胸，浑身都散发出一股无形的霸气。
要知道他此刻尚不足二十，换作是其他名门世家子弟，只怕现在还是一个逗猫惹狗，一言不合就拔剑相向的纨绔子弟，没想到他的心性气度却如此沉稳。
所谓天才，无一不是少年早成，生而不凡。
想那天剑无名，生来便是孤星命格，如今纵横江湖无人能敌。
或许眼前的这个少年，假以时日也能扬名江湖，成就一番武林神话也不一定。
文丑丑心里这么想着，再看向周卓远的背影时，心中竟不由得多了几分追随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