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苏雨歇不知道,自己是曾经照进夏骐阳内心深处的一缕阳光,这缕光一直温暖着他,伴他从青葱少年走到而立之年。
夏骐阳不算是夏家的长子长孙,他上面有一个哥哥,比夏骐阳大4岁。可惜出生后一直身体不好,19岁那年因病去世。三月后,他们的妈妈因哥哥离世,伤心过度,一病不起,很快追随大儿子而去。
一年之内连着失去两位亲人,15岁的夏骐阳伤心不已,他更不能接受的是,未来,他要担起夏氏集团的重任。
他的志向本不在经商,而是想成为一名军人。
他喜欢历史,崇拜历史上那些名垂千古的英雄壮士,“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的飞将军李广,“不破楼兰终不还,黄沙百战穿金甲”的勇士精神激励着他,拥有“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的家国情怀,他无数次设想自己穿上军装的飒爽英姿。
和平年代,没有征战沙场的机会,他的军人梦一直都在,从不曾熄灭,渴望着练兵场挥洒汗水,释放血脉中喷薄欲出的青春热情,必要时血洒沙场,而不是学习什么商业管理。
“你享受家族带来的富足和荣耀,也要承担相应的责任和义务。”、“现实和理想,就像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你只要生在这个家族,就只能舍弃你的军人梦。”、“你的人生,不是你一个人的,而是夏氏集团一群人的!”
父亲夏沣的话,一次次回响在耳畔, 15岁的夏骐阳,第一次深切体会到:人,有时候是无法完全掌控自己命运的,他的未来,不在他自己的手里。
他的无奈、他的痛苦、他的心结,无处发泄,城市郊区的明山,就成了他宣泄烦恼之地。
那段时间,他常常一个人坐在山上的一处悬崖边,凄然无助地看着远方,一遍遍试图说服自己,改变今后人生之路的走向。
那一天,他依旧坐在悬崖边想他的心事。
“哥哥,你坐在这里干什么?你不怕掉下去吗?”身后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回头一看,一个穿着玫红色纱裙、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女孩,正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忽闪着漆黑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她。
“不怕,我在看风景。”夏骐阳闷声道。
“你是不是不高兴了?”女孩从他的声音判断出他此刻心情,夏骐阳没有做声,继续“看他的风景”。
听到后面有轻轻的脚步声向他声走来,夏骐阳闻声再次回头,女孩正小心翼翼向他走过来。
“给你个棒棒糖吃,我妈妈说,人不开心的时候,吃点糖,就会开心。”女孩走近他,伸手递给他一个红色糖纸包裹的棒棒糖。
夏骐阳不忍拒绝她的好意,伸手接过棒棒糖,并没有吃。眼前的女孩长得白白净净,估计八九岁,见夏骐阳看她,对他甜甜地笑着,比划着让他吃糖。
“雨儿,你在干嘛?”
“爸爸、妈妈,我在这里和哥哥说话呢。”
一对中年向他们这边走来,他们面带微笑,看起来像是教师,有着知识分子特有的亲和气质。
见夏骐阳一个人坐在那里,女孩妈妈问他:“同学,你坐在这里干嘛呢?晚了,这里不安全,赶紧回家去吧。”“是啊,别让家里人担心,赶紧回去吧。”女孩的爸爸也附和着说。
“谢谢,我这就回去。”夏骐阳起身,慢慢向山下走去。
他看出来了,如果他不走,他们也不会走,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他。他走了很远,扭头看见他们一家三口,远远地跟在他后面,直到看见他安全下山。
第二年,夏骐阳高中毕业,直接去国外读书,他以为,从此不会再见到那个唤作“雨儿”女孩和她的父母,他们给予他的关心就像一束光,照在他心底。
四年后,夏骐阳暑假回国,有一天,他翻看报纸,无意中看到一则新闻:新闻说本市一对夫妇在一次科研实验中,发生爆炸,双双离世,留下一个独生女儿。
照片上两人看起来眼熟,夏骐阳想起来,他们就是那年他在山上遇到的那对夫妻,原来,他们是科学家。
新闻上写着追悼会时间和地点,追悼会当天,夏骐阳忍不住偷偷去了追悼会现场,他想去送别善良夫妻最后一程。
追悼会上,夏骐阳看见记忆里的“雨儿”,她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扎着两条又黑又粗的麻花辫,穿着黑色连衣裙,安安静静站在爷爷奶奶身边,目光空洞地盯着爸爸妈妈的遗像,追悼会结束,灵车启动,她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拼命地追着灵车......
后来,夏骐阳和高中同学聚会,闲聊中,得知一个同学的父母和苏雨歇父母曾经是同事,从他那里得知,“雨儿”本名叫苏雨歇,呱呱坠地那天,下了半天的大雨突然停了,雨过天晴,明艳艳的太阳当空挂,故名“雨歇”,应了岳飞《满江红》里的“凭栏处,潇潇雨歇”里的后两个字。
苏雨歇父母去世后,被爷爷奶奶抚养接过去抚养。
苏雨歇遗传父母的智力,天赋很高,读书努力,每次都是年级名列前茅,14岁考入父母的母校——北方大学,读文学专业。
大学毕业前,苏雨歇爷爷、奶奶相继因病去世,她成了真正的孤儿。为了让自己忘却失去亲人的痛苦,她拼命学习,自习室、图书馆每天都有她埋头苦读的身影,大学毕业,直接考取M国一所著名大学。
夏骐阳学成归国,接手夏氏集团,他给苏雨歇所在的大学文学院捐赠一笔资金,作为中国优秀留学生专项奖学金,他知道,苏雨歇每年都是优秀生,有了奖学金,她就不用为生计劳碌,顺利完成学业。
随着年龄增长,夏骐阳对苏雨歇的感情也慢慢发生了变化,对这个接连遭受生活变故,依然能够坚强、拼搏的优秀女孩,他发自内心地珍爱。
追悼会一别,夏骐阳再也没见过苏雨歇。她痛哭流涕追赶父母灵车奔跑的画面,永远定格在他的脑子里,他默默关注她,并没有去打扰她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