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英伦银行窃案
[英国]奥希兹女男爵
1.谁开了保险柜?
“有时候动机是一个相当复杂的问题。”
角落里的老人一边从瘦骨嶙峋的手上脱下狗皮手套,一边说,“那些有经验的侦探都认为,找到了有犯罪动机的人,就等于找到了罪犯。”
“不错,大多数案子的确如此,不过我认为支配人类行为的主要动力还是情感,况且这世界上还有女人。一些法国侦探更是认为,在盗窃、欺诈、谋杀案中都少不了女人,如果不是这样,他们甚至不想去探案。”
“菲力摩尔街盗窃案之所以没能找到罪犯,是因为没有牵扯到女人。而英伦银行窃案的罪犯之所以能够逍遥法外,也是由于一个聪明女人的掩盖。”
他喋喋不休地自言自语,宝莉小姐并不想此时去反驳他,这只会让他变得更激动。
“等我老了我想我应该去做警察,他们应该学的东西太多了。”他继续说。
宝莉什么也没说,只是递给他一根漂亮的绳子,因为他习惯在揭开谜底的时候为绳子打结。
“说说英伦银行窃案吧。”宝莉用建议的口吻说。
“这家银行就在牛津街上,事发后报纸上有很多关于它的报道。我也曾在银行外部拍了一张照片,它的大门和其他住户的大门是分开的。而且,根据惯例,这房子除了营业厅,其他部分都是银行经理及其家人的住所。”
“事情发生在半年前,银行经理埃尔蓝先生和太太以及三四个孩子住在银行里,他的大儿子罗伯就在银行任职。房子看上去很小,后面连着楼梯。”
“前面的营业厅也是普通格局,职员、出纳办公室的后面有一扇玻璃门通向经理办公室,里面有保险柜等贵重物品。”
“经理的办公室可以直接通往后面的住所,所以不用从大街上绕过去,房子没有客厅,也没有地下室……交代清楚这些建筑物上的细节是有必要的。”
“通常,在晚上,银行营业厅临街的门会上锁,此外,为了确保安全,银行还有一个守夜的看门人。事发当晚,看门人通过那道玻璃门看到了经理室内的异动,这也让案子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一般情况下,埃尔蓝先生都是上午10点走进办公室,但那天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9点就去了办公室。不久,他的太太差女佣去喊他吃早餐,过了一会儿,太太却听到了女佣的尖叫声。她急忙下楼,看到丈夫办公室的门敞开着,尖叫声正是从里面传出的。”
“女佣以为埃尔蓝先生死了,事实上他只是晕过去了。埃尔蓝太太是个镇定的女人,她看到了晕死过去的丈夫,就像是明白了一切。埃尔蓝先生显然是由于突然受到什么强烈的刺激而在顷刻间晕倒的,至于那刺激是什么,倒不难猜到,因为保险柜的门也是开着的。”
“这些情节说来很烦琐,但埃尔蓝太太迅速就将它们像翻书一般翻了过去,在守门人詹姆斯·费尔拜恩的帮助下,把丈夫抬回了家。”
“医生检查后,证实了埃尔蓝先生确实受到了严重的惊吓,并一再嘱咐不要再让他受到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刺激,否则后果会很严重。”
“缺少了唯一目击证人的配合,警方的侦查工作进行得很缓慢。”
“显然,窃贼不是从营业厅进入经理室的,因为营业厅的灯一直亮着,费尔拜恩也在整夜看守,如果有人进入营业厅,他肯定能发现。”
“通过埃尔蓝住所的走道,也能进入经理室。这一道门,埃尔蓝先生都是亲自来锁,极少假借他人之手。不过,当他外出度假时,他的儿子罗伯会暂时代劳这一工作。”
“埃尔蓝下班后,确认东西都安然无恙,会闭灯锁门,接下来的安全工作就交给詹姆斯·费尔拜恩了,而根据费尔拜恩的说法,那道玻璃门会一直开着,以便让他听到一些细微的声响。”
“能够看出来,詹姆斯·费尔拜恩在银行的作用是很重大的,这种守门人通常由那些道德品质良好的老兵担任。费尔拜恩已经为英伦银行守了15年的夜,一直没出过差错。因此,他的证词非常重要。”
“费尔拜恩说,3月25日晚上8点钟,埃尔蓝先生没让他锁经理室的门,埃尔蓝想晚些时候再进去待一会儿,不过,却让费尔拜恩将灯关掉了。”
“大概晚上9点45分,费尔拜恩感觉埃尔蓝通过靠街的大门出去了,可仅仅过了几分钟,他又听到有人进了经理室,还关上了玻璃门,并用钥匙锁上了门。电灯没有开,他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埃尔蓝先生又回来了。”
“费尔拜恩继续说,‘突然,我感觉有些不对劲,便朝玻璃门走去,经理室很黑,外面的走道是有光亮的,我居然看到埃尔蓝太太站在那里,还听到她在说‘路易斯,你怎么还没去俱乐部呀,在这里摸黑干什么呢?’’”
“‘埃尔蓝的小名是路易斯,’费尔拜恩还说,‘但我没有听到经理的回答。看到也没什么异常,我就回去了。接着,我又听到经理离开办公室,穿过走道,走向了大街,不过他好像忘记了将玻璃门打开,所以我也就无法将通往后面住所走道的门锁上,我想这就是招致窃贼的原因了吧。’”
2.矛盾的证词
“由于经理无法出来作证,对于损失,银行方面只能作出一个大致的估计,数目在5000英镑左右。在众人眼里,银行经理是一个值得同情的角色。”老人继续说,“大家有足够的时间去揣摩守夜人的证词,直到24小时之后警探的到来。然而埃尔蓝太太的回答却让人大吃一惊,她否认自己当晚10点钟曾站在走道上,并认为那是守夜人的幻梦。”
“她也提到了自己晚上会下来看看最后一班邮车是否来了,但在探长面前,她一直坚称没有看到过埃尔蓝,也没和他说过话。”
“另一边,警方询问了埃尔蓝的大儿子罗伯,探长认为他会了解一些内情。但是他并没有说出令人眼前一亮的情况。那天晚上他回到家已经11点半了,在银行门口碰到了父亲,罗伯说没有看出父亲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
“这真是一个大大的疑点。”角落里的老人看上去有些兴奋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所有人几乎都一致认为埃尔蓝太太撒了谎,目的是为了挽救自己的丈夫。因为,詹姆斯·费尔拜恩没有理由说谎,他也不可能去作案,因为这对作为银行守夜人的他来说,几乎没有任何好处。”
“事实上,大家已经给那个精神不佳的银行经理定罪了。他完全可以自己拿走保险柜里的财物,并让它看起来像是夜间被窃一样。因此,当他的太太发现了这一切后,就决定和他站在一个阵线,试图以说谎的方式帮他开脱。但这样又会带来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那就是,为何银行经理明明已经知道保险柜被窃,还能在第二天早上晕过去呢?即使他能够假装昏迷一阵子,但是他的发烧和脑充血却是不能假装的。而且,要知道,为他诊断的医生也并非庸碌无能之辈。”
“根据费尔拜恩的证词,埃尔蓝先生在行窃后出门,过了一个多小时后回来,碰到了儿子,然后睡了9个小时后,发现了保险柜被‘盗’,就一下子晕倒了。这种说辞,从逻辑上实在讲不通,但可怜的经理现在却无法为自己辩解。”
“埃尔蓝经理尽管神志已经恢复清醒,但身体依然很虚弱。他一直试图向周围的每一个人询问案情的进展,但为了照顾他的情绪,大家都在医生的嘱咐下,只是告诉他还没有找到有价值的线索。”
“那个经理的处境十分微妙,你想他太太清楚他可能有罪,而他在身体得到恢复后,就不得不去面对汹涌而来的各种猜疑,甚至会面临被公开起诉的一刻,这真是太可怕了。”
3.不在场证明
“6个星期后,埃尔蓝的身体终于恢复到能够承受重大问题的程度。在这起案件中,他的儿子罗伯也得到了广泛的同情。”
“罗伯也是银行职员,大家对他父亲的怀疑也波及到了他在银行的地位。他的银行同事包括新经理苏瑟兰·法蓝区先生对他都非常友善,但是当埃尔蓝太太的反常态度被大众获知后,罗伯就决定和英伦银行一刀两断了。”
“看到无法挽留,银行为他准备了一份最好的推荐函。但罗伯的想法却是,等父亲完全康复后,就去国外工作,以便和伦敦银行界彻底撇清关系。但是,罗伯的这种态度并未能使他父亲的处境有任何的改善。”
“可是,埃尔蓝是无辜的,等到他可以为自己开脱的时候,真相就会大白。”
“出事当晚,酷爱音乐的埃尔蓝先生在俱乐部看到了别具魅力的音乐剧海报,因此就去音乐厅了。按理说,这一类的不在现场的证明是很难做出的。但幸运的是,埃尔蓝当时曾因为座位和一位女士起了争执,音乐厅前来调解的服务员都知道这件事,而且还清楚地记得埃尔蓝先生的外貌。”
“当埃尔蓝先生说出这一情况,并提到可以让音乐厅服务员为自己作证时,那些曾经认为他就是罪犯的人,都感到相当吃惊。此外,埃尔蓝先生生活富足,有很多存款,还有价值不菲的证券,看起来他似乎也没有理由去偷银行保险柜里的钱。”
“在那个该死的晚上,他还能回忆起自己确实没让守夜人锁经理办公室的门。因为他考虑自己回来后可能还要去办公室处理一些信件。但从音乐厅回来并在家门口遇见儿子后,却忘记了这件事,直接回卧室睡觉了。”
“詹姆斯·费尔拜恩的证词中说听到了太太对埃尔蓝说的话,但埃尔蓝先生却说当时他绝不在办公室。难道詹姆斯·费尔拜恩看到的埃尔蓝太太,真的是幻觉?”
“埃尔蓝的身体状况大不如以前了,他辞去了经理的工作,平日里用养花来打发时间……可以这样说,除了极个别与案件有直接关联的人外,只有我了解事情的真相。”
说完,角落里的老人陷入了沉默。宝莉小姐一直都在耐心倾听,试图找出其中的漏洞,给出自己的结论,但她一直未能如愿。
这个案子几经周折,甚至有人怀疑埃尔蓝太太才是真正的罪犯。但是据调查,案发后的时间里,她花出去的钞票没有一张是银行被偷的钱。而且,根据守夜人的证言,她应该还有同伙,否则,她当时就没有必要出声暴露自己,因为她完全可以将大厅内的灯熄灭,就谁也看不到了……
“你的思路完全搞错了,”角落里的老人突然出声,“你要想提高推理能力,首先应该建立在肯定的事实之上,而不是在各种假设中来回绕。”
“这桩案子里没有这样的事实呀!”宝莉委屈地说。
“真的吗?”他轻声反问,“保险柜中的钱在3月25日晚上11点半以前被偷,这难道不是铁定的事实吗?”
“是的,而且……”
“保险柜的钥匙并没有丢失,也就是说保险柜是被正常的钥匙打开的,这难道不是事实?”
“这我明白!”她有些气恼地说,“但詹姆斯·费尔拜恩不可能……”
“不要再说詹姆斯·费尔拜恩不可能这样、那样,他看到了玻璃门被反锁,埃尔蓝太太看到丈夫晕倒在保险柜旁,并让人把他抬走,这些难道不是肯定的事实?”
“但经理室里面的人……”
“对,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这个老人边说边在绳子上打结,边回答,“他在经理及其太太没有发现的情况下,得到了保险柜钥匙;他能够让埃尔蓝太太为自己编造谎言。试想,一个家境丰厚的英国女人,会为谁作伪证?当然不会是不相干的人,人们都想到了她是为自己的丈夫,但从没有人想到她是为自己的儿子。”
“是罗伯!”宝莉惊叫道。
“不错,这是个聪明的女人。那晚当她下楼时,发现丈夫办公室的门大开着,她意识到有小偷,同时也认出了小偷就是罗伯。”
“同时,守夜人向玻璃门走来,她为了阻止儿子被发现,就急中生智想了个办法,因为她明白当时只有她丈夫有资格待在经理办公室,于是她就喊出了丈夫的名字。就这样,她成功地打消了守夜人的疑惑,掩护了儿子。”
“母子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不得而知,但是那个年轻的小偷却携带赃款出逃了,而母亲则留下来为儿子作了伪证,否认了詹姆斯·费尔拜恩的证词。她如此去做还基于这样一个前提——她相信丈夫能够证明自己的清白,而她自己最多被人认为是好心办了错事。”
“到目前为止,警方还在跟踪调查詹姆斯·费尔拜恩的工作动态以及埃尔蓝太太所花的钱,他们当然得不到任何有用的结果。不过,倒是有一些银行丢失的钞票从国外流转回英国。但是,国外的钞票代理商是不会问钞票的出处的。”
“你应该想到,罗伯在国外发财后,有朝一日还会回来的。看,这就是他和他母亲的照片,真是个聪明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