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渺如尘埃，广如浩宇

“枯木纷飞江海潮，一管洞箫暮朝朝。不信孤灯蓬蒿里，剑指九天意难消。喋血殊机痴觉笑，故里花开少年邀！”

厄雷山下，盘坐于一块青石上的白衫男子手持一管洞箫幽幽吟道，男子面如冠玉，气质如兰。在他身旁还站有一人，此人着领脏兮兮的青色道袍，面色紫黑，双目无神，手里拿着一把花生米，不时朝嘴里扔进一两颗。

“你这诗不好，太俗气！”武黎风撇着嘴道。

“那就请阁下赐教！”白衫男子笑道。

“呵，笑得还怪好看！”武黎风心道。

“赐教嘛不敢，不过道爷倒是可以解一解你方才所吟之诗！”

“哦，那我定当倾而细听！”

“呃……嗯！”武黎风清了清嗓，高声吟道：“花草无私送芬芳，太阳暖人不紧张。管它刀剑与风霜，男人永远硬邦邦。今朝有酒今朝醉，男人永远不颓废！”

“呃……！”

白衫男沉默良久，方道：“阁下这诗用语虽粗，然并非无可取之处，只“今朝有酒今朝醉”这一句便足见阁下之学识过人，至于什么“硬邦邦”，恕秦某人才疏学浅，难以领会。”

武黎风用手摸着脑门，心道：“他娘的，差点给老子cpu整过载了。”

“阁下倒也有趣，从花洲城便跟着我，不知为何？”姓秦的男子沉声道。

“不为何，只是看你长得好看，所以跟着你。”武黎风笑道。

“呵呵，阁下一身道士打扮，以我的修为阁下竟能跟上，但我又察觉不出阁下半点修为，足见阁下修为定在秦某人之上，如若不弃，愿与阁下交个朋友，在下黑原散修秦云声，阁下怎称呼？”

武黎风心道：“没想到这黑原的秦老魔竟是一个彬彬有礼，温文儒雅之人！不对，定是装的！”

“我不爱交朋友，而且我知道你结境失败，就快死了。”

“你怎知我结境失败？”秦云声闪到另一处位置，惊诧道。

“别紧张嘛！我又不会吃了你，我只是想在你死的时候陪在你的身旁。”武黎风柔声道。

“我与阁下素不相识，请走吧！”秦云声一撩长衫，便要起风离去。

“秦云声，此地这么美，你就死在这里好不好，我实在不想再跟着你乱跑了！！！喂，你听到没有啊。”武黎风在后面大声喊道。

“哼，任你怎么跑，道爷这个“圈”你是万万逃不掉的。”

一连几个州，数十座城，武黎风仍是锲而不舍的跟着秦云声，若不是秦云声结境失败，不敢消耗过多灵力，以武黎风现在的修为，想要战胜巅峰时期的秦云声，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不过武黎风并不愿、也不能杀他，他要等秦云声自然死亡或是被别人打倒还剩一口气的时候，他才能祭出自己的小“圈圈”，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和秦云声比起来，他还年轻，有的是耐心，那就陪他接着转，看他能转到什么时候。

一处原野上，秦云声转过身来，摇了摇头道：“阁下究竟要怎样才能不跟着我？”

“你死了，我就不跟着你咯！”武黎风叼着树枝，满不在乎的道。

“这样吧，在我生命的最后一刻我想去趟黑原，我不想被任何人打扰，如若阁下肯不在跟着我，你看这个。”

只见秦云声食指发出光芒，从藏宫祭出一把纹缕流华的宝剑。

“只要你不在跟着我，这把随我战斗多年的高阶法宝“摩云剑”就是你的了！”

“怎样？”秦云声从藏宫祭出高阶法宝后，面色逐渐苍白起来。

“你死了之后，你这法宝照样是我的，我干嘛要答应你！”武黎风冷笑道。

“不可理喻！你作为一名修士，理应知晓，修士一旦结境失败，道柱顷刻间便烟消云散，死后是什么也不会留下的，我等修士和凡人亦没什么区别，皆赤裸裸而来，赤裸裸而去罢了。”

“看来那句“今朝有酒今朝醉”亦非你所作，似你这种人，又怎能写出如此豪放不羁之词！”秦云声讥笑道。

“呵呵，似你这种多愁善感、自诩风流的人道爷见多了，这天下有三种人成不了大事，我想你便是其中一种！”武黎风插着腰，大声嘲笑道。

“呵，随你吧！”秦云声面露苦笑，起风直奔黑原。

“秦云声，你还敢回黑原，只怕到时死无全尸。”

“身死道消都了了，何来“死无全尸”之说，你有闲工夫操心他人之事，不如多琢磨下修行之法，或是多读点书！”

“你……！！！”

“哈哈哈！！！”

为了保留些许灵力，这最后二百多里路，秦云声买了匹上好的马当脚力，这一日行至善水寺，秦云声看着蛛丝遍布的寺门，道：“善水寺乃天下七大寺之一，此前香火鼎盛，游客不绝，如今怎变得这般荒凉破败了！”

这善水寺内设有上三院、下三院、礼佛堂、禅堂、传武院、藏经阁，秦云声穿过上三院，行至传武院，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道人正坐在此处喝酒烤肉，那道人袒胸露腹，胸口有着两道青色云纹，头顶一块乌瓦，一双大手宛若青铜。

秦云声走到道人身旁撩衫坐下，笑道：“想必阁下便是“乌瓦道人”陆达昌！”

“是又怎样？”乌瓦道人只顾喝酒吃肉，并未看一眼秦云声。

“阁下可了解这善水寺发生了什么？”秦云声从藏宫取出一壶上等佳酿送到乌瓦道人鼻子前。

乌瓦道人抽了抽鼻子，笑道：“花洲城的“五叹酿”，虽是好酒，不过这种文绉绉的酒我不爱喝！”

“此酒虽是“文圣”所创，倒也不必说文绉绉。”

“这善水寺被黑钵僧联合黑堕门的人给灭了，我与禅堂首座慧广乃是知交，今日约了黑堕门在此决一生死，想为慧广讨个说法！”

武黎风躺在屋顶上听乌瓦道人说起“黑堕门”，心道：“正好，既然这道人要与黑堕门的人在此大战，那我就先找个地方躲一会，最好这秦云声也死在这里，我也不必再跟着他瞎转了！”

“秦云声，道爷家里还有点事，就不跟着你了！88！”乌瓦道人先前便注意到了武黎风，不过只把他当作秦云声的一个小徒而已。

不过武黎风转念一想，心道：“不行，这乌瓦道人虽然约了黑堕门的在寺中决斗，谁知道打着打着会不会跑到别的地方去，万一我来的时候早就死了怎么办？这黑堕门的高手是条大鱼，乌瓦道人也是条大鱼，秦云声更是……！”

“可惜我不能再得到第二次提示，就算我去黑原等着他，可是黑原那么大，谁知道他要去哪里？”

就在武黎风还在进行头脑风暴的时候，只听破空声不绝于耳，顷刻间，黑堕门的人已经涌了过来，只见一个背负黑钵的俊俏小僧率先冒了出来。

武黎风想要离去，然而黑堕门的人早已在善水寺周围布下了大阵。

“乌瓦道人，没想到你这种心高气傲之人也会找两个帮手？”黑钵僧笑道。

“这位大师，你错了，贫道乃是铁肛门门主，早就听说这乌瓦道人身为修士，却欺压黎民百姓，因此贫道特来助名扬天下的黑堕门一臂之力！”武黎风来到黑钵僧身前，略弯身子笑道。

黑钵僧看着武黎风，见他面色紫黑，双目无神，着领脏兮兮的破道袍，比那乌瓦道人还要邋遢几分。

“道兄，他就在你面前，还不快动手？”秦云声大喊一声。

黑钵僧冷笑一声，武黎风还没来得及骂娘，就见几道黑光朝自己击来，武黎风大袖一挥，将几道黑光弹开，起风溜进了禅堂。

夕阳下，一座小镇的一处肉摊前，一个屠夫正不停用拳头砸在一个七八岁小孩的脑袋上，小孩鼻子上挂着两串鼻涕，眼泪直流，但他却并未哭出声来。

【这是哪里？】

【这臭道士人呢？我在哪里？】

“爹，娘快病死了，你就拿点钱让我去给娘买药吃吧！”

“买什么药？早死早超生！”屠夫一脸冷漠无情。

“爹，我求你了！”小孩哀求道。

屠夫又将拳头砸在小孩脑袋上。

“爹，你不让我念书，娘病了你也不给她治病，天下哪有你这样当爹的？”小孩硬气的顶了一句。

“找死！”屠夫拳头继续如雨点般砸在小孩头上。

小孩鼓着腮帮子一声不吭，就在这时，一个手持禅杖的老和尚走了过来，一把抓住屠夫的手，道：“好大一条汉子，却拿自己的亲生孩儿撒气！”

屠夫使出浑身力气也挣不脱老和尚瘦如枯木的手，知道是个高人，只得服软道：“你且撒手，我不打他便是了！”

老和尚一把推开屠夫，将小孩拉到一旁，用袖子替小孩擦拭眼泪和鼻涕，屠夫见状，只得将气撒在案前的一块猪肉上。

【啊，好痛！】

【啊啊啊……！！！】

【别剁了！！！】

【啊……痛痛痛！！！】

屠夫一刀一刀的剁着，足足剁了九百九十九刀才解气。

【呃，好像是那黑钵僧的声音！！！】

“谢谢和尚爷爷！”

老和尚用手轻轻揉着小孩肿胀的脑袋，笑道：“不痛不痛皆是梦，头生慧髻佛根种。二十年后尘缘了，青浪山上一道虹。”

二十年后，一个青年男子来到了青浪山上的善水寺，果见一道彩虹挂在寺门前，老和尚拄着禅杖慢步走将出来，看着青年男子微微一笑。

青年男子噗通一声跪在老和尚身前，老和尚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脑袋，笑道：“孩儿，这二十年，你可曾悟到什么？”

青年男子沉思片刻，道：“我娘死了以后，我爹同一伙马贼无恶不作，最后也横尸荒野。我想，人最难勘破的便是生死了，在我未降临人世前，千万年的岁月也只不过悠悠一瞬，但我这具肉体中却潜藏着太多欲望，我想每个人终其一生也无法勘破那所谓的七情六欲，因此只能调和，使它处于平衡，我渺如尘埃，亦广如浩宇，我不勘破未来，只愿如我本来。”

老和尚微笑着点了点头，道：“从今日起，你便在当我身边当一位捧经童子，我赐你个法名，就叫慧广！”

“多谢师父！”

从那以后，这青年男子便在善水寺出家，法名慧广，七十年后，老和尚去世，慧广接替他成了禅堂首座。

两年后，某大名鼎鼎的“仙宗”消灭了人皇，派宗门弟子接管了朝廷，加上连年干旱，百姓颗粒无收，善水寺中香火冷落，饿死了很多僧人，上三院的几位首座让九位捧经童子各负经两百卷前往比较富庶的句云州一带传经。

其中一个捧经童子长得俊俏无比，法名愿净，乃是禅堂首座慧广的弟子，这一日，愿净捆好经书奉命下山。

【呃，原来是黑钵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