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武德充沛
稍后,裴秀、毌丘兴各带数人走出小营区,分别去找安邑、北绛、南绛三处小营地。
北绛就是绛邑,南绛就是新绛,位于紫金山东南,涑水上游。
这两个绛,与闻喜也能算是一衣带水。
安邑是河东郡治,位于闻喜之南。
这些人不知道谁是魏兴、赵基,但绝对认识裴秀、毌丘兴。
而贾逵籍贯襄陵,位于北边的平阳附近,是当年白波军主力构成区域,遭受了极大的战争破坏。
许多豪强、县吏成批量的被白波军裹挟,白波军招降后获取官职,又将坚守城邑的那批县吏接管。
尤其是此前勤王大义之际,根本没人敢抗拒白波军的征召。
如今匈奴人持续南迁,河东隐隐有以汾水南北分界的趋势。
贾逵生活范围内出现大量匈奴人,他周围各县应募虎贲提倡深层次混编,就是吃了各自为战的亏。
也只有通过这次深层次混编,长远的未来时间里,河东人才能拧成一股绳,以应对持续南迁、壮大的匈奴人。
这是平阳周边士人的想法,但不是南部士人的想法。
南部有稷山、汾水天险,有条件独力对抗匈奴人。
安邑队所在的小营区内,聚集着五十多名应募虎贲,近半人员是卫氏徒属。
应募虎贲,各家部曲勇健是没资格参与的。
要参与进来,起码要身家清白、小有积蓄,或郡县闻名,同时要有自由身。
部曲宾客、流民之类,根本不予考虑。
天子再落魄,也不是无产恶少年、部曲仆僮有资格接近的。
河东卫氏根基雄厚,不缺附属家族,这些徒属或是门生,或是故吏子弟,或者是卫氏姻亲之家。
卫氏应募的是卫固,他是家中次子,家业虽然雄厚,但继承权与他无关,这次也能算是创业、出仕。
卫固年龄比裴秀大一岁,已经冠礼,表字仲坚。
营房内,裴秀简单讲述昨夜发生的事情,询问:“贾梁道立意长远,然我等粮秣军资有限,实难习练营伍。此去河内,山路艰险,沿途盗匪群生。天子身侧虎狼环布,又怎会坐视我等入卫天子?大兄晓畅军事,宜拨乱反正,为众人谋。不知意下何如?”
两家门第相近,论门望,是本郡第一第二,远超本郡第三的马矢氏。
与这三家比起来,贾氏与毌丘氏还要次一等,柳氏、范氏更次一等,再次才是各县冠姓、豪右。
卫固相貌英武,比裴秀长的好看。
他端坐,笑问:“看你言语,七郎已有决断?”
“是,我已请毌丘兴游说北绛、南绛,若是成功,我们这四队编为一屯。未来即便遭遇变故,也能同进同退相互扶持,进则入卫天子,退也能返回乡梓。”
裴秀神情坦然:“王植胃口颇大,我自不会让他如意。”
卫固自然也不喜欢贾逵的整编方案,他家徒属最多,拆了后他个人安全都没保障,但贾逵立意长远,昨夜就说的安邑兵曹无言以对。
稍稍沉吟,卫固就问:“我等推勇猛健儿为屯帅,王植不允,又该如何?”
“当今之事,在仲坚兄,也在弟,岂能任由彼辈宰割?”
裴秀右臂握拳轻轻挥动:“王植顺从还好,他若敢作色发难,仲坚兄静观即可,我弟赵阿季勇毅过人,又有魏子昂之辈,必叫王植知晓我辈手段!”
这一辈人若让王邑的族侄拿捏,倒推回去,是不是各家父兄也要被王邑拿捏?
只要动手,别杀王植,家里父兄自会顶住王邑的施压。
卫固也有顾虑,他家就在安邑。
可这涉及原则问题,他敢退让,以后同辈人里就难以抬头,还会被长辈看轻。
天子拜王邑为镇北将军,与镇南将军刘表并列……王邑真当自己能效仿刘表,杀宗帅,夺各家部曲?
从他拜领镇北将军金印的那一刻起,各家就将他当贼一样防着。
也就郡北各县受南迁匈奴压迫,急着向王邑靠拢。
卫固衡量再三,他犹豫的不是参加与否,而是要不要其中的虚名、影响力。
他跟裴秀没法比,裴茂是侍御史,是天子身边目前最重要的臂膀之一,东迁功臣。
于是乎,卫固一笑:“王植若蒙昧顽固,七郎动手就是。七郎若不能擒拿,我率人断他生路。”
“兄长高义,受弟一拜!”
裴秀起身,躬身长拜。
卫固起身搀扶裴秀:“也是他们不识天数,为各家儿郎安危,我不得不如此。我这就派人去北绛、南绛,合我众人之力,或许能迫使王植、贾逵退让。”
“有兄长倡议,以弟观之,此事成矣!”
裴秀赞叹,卫固颇为受用,拉着裴秀手臂向门外走:“事不宜迟。”
几个小营区彼此相邻,毌丘兴还在劝北绛应募虎贲时,南绛队代表就推门而入:“这还有什么好考虑的?太行山多盗匪,与生人编队,这是要杀我们啊!难道要伸出脖子,让人杀?”
北绛队的代表面有难色,他们与汾水北边的匈奴部族直接触碰,很清楚想要与南迁匈奴对抗,就必须团结各县力量。
所以贾逵的提议,很合他的心思。
南绛不一样,就在太行八径最南的轵关径上,东边就是黑山军活动范围。
虽说灵帝诏安了黑山军,可张燕也只是名义上的盟主,无法强力约束、管理黑山军各部。
盘踞各处山谷的黑山军与匈奴差不多,农闲时就外出劫掠。
乡党抱团赶路去河内,遭遇变故时,才能保住大多数人。
山间遇袭,必然是混战、乱战一气。
你越是抱团,贼人欺软怕硬,也就不敢过分逼迫。
若真按照贾逵的方案进行深层次混编,身边都是不认识的人……这真的会很糟糕。
与乡党结伴,最差无非身死,可乡人伙伴还能把你下葬,或带回家乡。
见北绛三个头目都不表态,进来的南绛人西门俭瞪着眼睛:“贾梁道自身难保,匈奴侵扰时,谁能救你们!”
能救北绛的,只有南绛和闻喜。
一人叹息,当即站起来:“贾梁道设想虽好,可有碍实际。”
另一个人也站起来说,神情发狠:“既然如此,校场集结,推选屯将!”
真有匈奴盗匪侵扰掠夺,北边襄陵人紧守门户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来救北绛?
这下第三人也没得选了,可依旧垂头坐在那里,他家老爹在贾家求学过,是贾氏门生。
这种时候他不反对,就已经是默认了。
毌丘兴松一口气,一同出门后,对西门俭低声感慨说:“还是匈奴人的刀更为管用啊。”
西门俭一笑:“何止匈奴,黑山贼虎狼在侧,我等乡党自当同气连枝,若怀贰心,如何能存?”
说话间,就见矮墙对面的闻喜小营已开启门户,魏兴头扎赤巾帻,快步出门对后挥臂呼喝:“都快些!”
毌丘兴目光落到赵基那里,就见赵基背着弓,腰挎佩剑、箭壶,手里提着铁戟,正阔步而出。
那个与赵基关系最好的杨吉挂着破旧斗篷,斗篷遮掩,重弩就提在手里。
而五名县兵也都持矛戟,与书吏一起陪伴胡班站在墙垒内侧。
胡班目光则看斜对面的安邑队,安邑队则分出人手直冲营门而去。
守营门的五名绛邑驻军当即撒腿就跑,往他们的小营区里跑。
一个丢了马的安邑虎贲冲在最前,嘴里叫骂:“盗马贼何在!”
骂着,手里石头就狠狠砸了过去。
那被砸的驻军落在后面也回头观察,侧身一躲,更是狂奔不止,连续超过两个人。
校场空地,赵基止步环视左右,享受着阳光、空阔场地带来的轻松感,受周围情绪感染,对杨吉高声:“我辈武德充沛啊!”
杨吉比较紧张,他偷带上弦的弩,抓住可是重罪。
见他神情不安,赵基拍他肩膀:“现在做主的是我们,若有贼人敢乘乱挟持王司马,立刻将弩给我!”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