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墓园
深秋,子夜。
银盘悬空,月华如纱。
教堂后,墓园里,墓碑鳞次栉比,墓碑上贴着的一张张退了色的照片,在月光惨白的阴影中显得格外瘆人。
虫儿吱吱的鸣叫迎合着远处小树林里的老鸹,声音此起彼伏的回荡。
“玛德!”
墓园深处,突然间的一声咒骂,打碎了独属于亡者的氛围。
月光的银幕中,高瘦的人影骂骂咧咧抱起一块墓碑用力的插进掘好的坑中,然后直起身子,叉着腰嘟囔:“累死老子了!”
人影前,月光下,地面五条坑道纵横交错,十八块古旧的墓碑规规整整的矗立在五条坑道之间,点线连结,组成了一幅奇妙的图案。
月光照射在坑道和墓碑组成的图案上,朦胧中显出一种阴郁冰冷的神秘氛围。
李昂叉着腰歇气,这些墓碑过于沉重,每一块都有好几百斤,而他三个日夜没合眼,又损失了大量精血,有点虚。
——每一块墓碑的背面,那黑色的歪歪曲曲的奇怪阵纹,可都是他的精血成就。
“狗驲的玄月阴冥炼尸阵...”
歇息了片刻,李昂扯了扯嘴角,又骂了一声。
随后他绕着这座由墓碑和坑道组成的阵法走了一圈,检查疏漏,又仔细查看了摆放在五条坑道内的五具尸体,最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为了取得这五具强壮年轻的尸体,他在医院的太平间守了整整十二天;为了挑选十八块合适的墓碑,他把这座墓园几乎翻了一遍;他三天三夜不吃不喝,用自己的精血在墓碑上描绘阵纹...
在做这一切的同时,他还得凝聚意志,抵抗时不时的虚空侵蚀给身体带来的剜心碎骨的痛苦!
现在,终于到了最后一步!
炼尸!
玄阴天尸成就法之中,祭炼玄冥僵尸的法子,便是于月满之时,在亡者之地布下玄月阴冥阵,引无量太阴之气洗练尸体,九天之后,即可初步炼出玄冥僵尸。
李昂目光闪烁,心中含着期盼。
此时已是万事俱备,只差最后一着。
他走入阵中,一跃跳到位于玄月阴冥阵最中央的那块墓碑上,颀长单薄的身躯昂然而立,抬起头来,望向悬挂在高天之上的圆月,心中默默计算着天时。
淡紫色的瞳孔映着天上圆月,突然李昂心中一动:“时机已到!”
他一双手早是在胸前捏出一道阴冥天尸印,意志凝聚,默念窍诀,口里陡然‘咄’的一声,咬破舌头,噗的喷出一捧血雾!
他聚精会神,丝毫不敢怠慢,双手捏拿印决勃发奇妙气息,牵动血雾照天一引,一束月华落在印决之中,结合精血,竟然显现出朦胧的霜白的光。
李昂胸腔里发出一声闷吼,印决一压,牵引霜白的光猛的打入脚下的墓碑中!
一瞬间,李昂只觉精气神都被抽干,眼前一黑,险些一头栽倒下去。
但他意志强固,咬牙撑着,瞪大眼睛,死死的看着细碎的霜白流光渗入脚下的墓碑,墓碑背面精血书就的阵纹立时闪烁,活了过来。
冥冥中阵法的运转起来,迅速勾连其余十七块墓碑,只在三个呼吸里,所有墓碑的阵纹都绽放出了淡淡的细碎霜色。
紧接着,森冷的气息蓬勃而出,引得天空中月光大作。
继而又是一黑,便见方圆数百米内的月光仿佛受到某种感召,凝聚成一道朦胧的光柱从天而降,冰冷的寒流透体而过,没入李昂脚下踩着的墓碑之中,化作一片冷意洪流,淹没了墓碑间的五条坑道!
那五具横陈在坑道里的尸体,皮表顿时结出一片霜花。
“成了!”
李昂强忍着身体的空虚,嘿嘿笑出声来:“终于成了!”
他纵身一跃,跳下墓碑,禁不住虚弱,打了个踉跄。
随即蹒跚着走出寒意蒸腾的玄月阴冥阵,一屁股坐在阵法边缘的草丛里,埋头喘息起来。
休息片刻又强打精神站起身,双目圆瞪,再度嚼破舌头,喷出一口血雾,沟通玄月阴冥阵,缓缓伸出手掌,作下压状,口里低吼:“镇!”
便轰然之间,大地震颤,上百平米的玄月阴冥阵轰然下沉,泥土翻滚之间,一块块墓碑、一条条坑道,还有坑道里的五具尸体,尽被掩埋在了泥土深处。
李昂长出口气,心下一松,头昏目眩。
随着玄月阴冥阵没入地底,天空中月光凝聚的奇象也迅速散去;但这片区域的寒意,却越来越深重。
李昂只觉疲敝、空虚至极,虚空侵蚀逮着了机会,开始猛烈发作,剜心的痛苦令他愈发不堪重负。
他轻轻的吸了口冰凉的空气,竭力保持着意志的清醒;然后跌坐下来,盘起双膝,将双手合在腹前,捏拿印决,稳固心神。
分明看到,他双手十根指头的指尖上,一点灰蒙蒙的颜色乍现,蠕动着,从针尖大小迅速变大到米粒一般,三个呼吸,便将指尖全部覆盖。
敞开的衣襟下,心口处,一块灰色的斑像是洒落在白纸上的墨汁迅速扩张。
李昂闭着眼睛,英挺之极的面孔惨白如霜,面部的肌肉抽搐着,强忍着剜心的痛,意志凝聚,竭力抵抗虚空侵蚀。
整整十多分钟!
覆盖指尖的灰色才缓缓消散,胸口处巴掌大的灰斑也重新缩减到硬币大小,这一次虚空侵蚀的波峰伴随着碎骨剜心的痛苦潮水般退去。
风箱般抽气的声音从李昂的胸腔里响起,他睁开眼,嘿嘿发出一声冷笑,侧呸了口唾沫。
“夺我的命?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行!”
列了咧嘴,李昂感受着体内潮水般退走的痛苦,咬牙爬起来,像一个行将就木的垂垂老朽,蹒跚着,往墓园外走去。
九天!
九天过后,玄冥僵尸就能炼成啦!
他心下期待伴着畅快,费力的挪动着双腿,每一步,都要用尽力气。
为了炼尸,他已三天三夜没合眼,一身精血耗费过半;这里布阵引动月华、掩藏阵法,又费了两口精血;更以纯粹的意志力量硬生生扛住了虚空侵蚀的一次波峰。
他已虚弱之极!
“看来我今晚上是走不出这墓园了...”
他硬生生走到了墓园的出口,再也坚持不住,眼前一黑,倒地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