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从未设想的路
从一路强势杀过来，到现在挫败，大梁女帝宋清漪心里反差极大。
其实这个时候的她，心情很低落。
感觉很累，并不想见任何人。
她最应该做的是好好休息一个晚上，然后明日早朝，等待百官的指责发难。
只不过因为李序这个人有些特殊，她只好提起一丝精神，点了点头。
“让他进来吧。”尤姚冲着外面开口。
她看得出女帝陛下的状态并不好，她又何尝不是？
但在她的心里，是不可能服输的。
低迷也只是暂时的而已，等到这次的风波过后，再想办法找回场子。
不多久，在小太监的带领下，李序来到了大殿门前。
开门后，他径直走入，冲着宋清漪躬身颔首。
宋清漪随意瞥了眼，问道：“你怎么大半夜跑来了？”
君臣有别。
正常而言，所有的朝廷命官见到皇帝都是需要跪拜的。
女帝一朝，也就只有那么几个见了她这个君王无需跪拜。
至于李序只是躬身见礼的动作，她并不在意，只是有些不解，同时也烦闷着。
“臣有事想求问陛下。”李序道。
“什么事啊？”
“您还准备去打夜郎小国吗？”
“嗯？”
本疲惫不堪的宋清漪骤然皱眉，瞬间燃起一股怒火。
这小子在说什么？
难道不知她因为大雪封天地而无法亲征正气着呢？
他竟然还敢火上浇油？
“你是来奚落朕的吗？”她沉声问。
“臣不敢。”
李序很直接，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臣的意思是，如果您依旧要亲征的话，要提前做准备。”
“我大梁先前海禁多年，并没有战船以及将士可用。”
“所以，唯一的办法便是走陆路，由京师向北，绕行过去。”
"此行足有千里，要把官道上的积雪清理出来，并且铺平道路，以此加快行军速度。"
“时间紧迫，所以臣特地来问问您。”
宋清漪忽的一阵默然，黛眉微蹙，凝视李序。
这小子是装傻还是真不懂啊？
清理千里积雪，那是劳民伤财，无数朝廷大员正以此为由痛骂她呢！
而且，这么大的工程量，足有千里，又岂是一时半会就能清理出来的？
“师弟，休得胡言。”
尤姚低声提醒，眼底却是闪过一抹晦暗之色。
相比于女帝陛下，她更为了解这个小师弟，之前屁大点的事情都逃不过她的法眼。
所以她很清楚，小师弟绝对不会无的放矢。
要不然绝对不会大半夜跑来觐见，而且提及的还是女帝陛下正窝火的要事。
可……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难不成当真要清理千里官道上面的积雪？疯了吗？
亦或是有着其他的手段可以驰援徐国公徐怀？
“你可知清理积雪要调动多少民夫？”宋清漪问。
大梁的百姓是要服徭役的。
说白了就是让百姓无偿为朝廷劳作。
无偿也就罢了，还要自己带饭去干活。
干的慢了，偷奸耍滑的，直接拿鞭子抽。
这也是为什么每次君王有什么动作，比如修建城池、河堤等，就会有朝廷命官说这是劳民伤财。
“却不知陛下准备以何等方式出行？”李序问。
“有什么紧要的吗？”
“自然是有的。”
李序道：“如果您的车架略微简单些，清理积雪的官道就可以偏窄，这样清理下来速度更快。”
宋清漪缓缓点头。
有道理。
皇帝出行的方式一般有车、辇、舆、辂四种，规制各有不同。
最简单的便是车了，一般由六匹马牵扯车辆。
至于其他三种，主要是展现当朝皇帝的排场，仪驾繁琐不说，所占宽度也非常大。
“如果乘车的话，速度是最快的，不过可能要略微辛苦您一些。”
李序道：“不过车相比于其他规制的要求，路窄了许多，清理出两丈左右宽的积雪即可，这样的话……”
说着，他快速计算起来。
大概是几个呼吸后，便给出了所需人数：“大约五万人。”
其实这是一个非常保守的数据了，却比他计算的数字直接翻倍。
正常而言，二十五个人一日之内便可以清理出一里路，毕竟只有两丈宽。
“五万人？”宋清漪诧异。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竟然只需要调动这么点民夫？
“也别五万了，朕可以调二十万民夫。”
宋清漪来了兴致：“你再说说，大概需要多长时间能清理好？”
在她看来，这人数都翻了四倍，清理积雪的速度，至少可以快上一倍吧？
李序嘴角微微一颤，有那么一丝丝肉疼。
他试着道：“陛下，臣的意思是……并不只是简单的征调民夫，而是……花银子清理，给民夫酬劳。”
宋清漪愣了愣，开始有点看不懂了。
自古以来，从未听说朝廷用人的时候还要给钱的道理啊！
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
给钱，就成了雇佣关系，不再是徭役征调。
自然的，也就不涉及劳民伤财一事。
这几乎是一条她从未设想过的路。
“那……这得多少银子啊？”宋清漪问。
这个时候，数算能力固然重要，对于实情的认知更为重要。
一个人一天可以清理出多少雪？
李序很清楚。
因为他很早以前就干过这个活，前几天还清理院子里积雪来着。
若非需要考虑的事情比较多，偷懒了，那一亩多地的院子，他一个人大半天功夫即可。
考虑到百姓们身体素质可能差一些，每个人清理三丈半长，效率甚至不如他的十分之一。
“银子没多少的，陛下尽管放心。”
李序道：“臣已经有了方略，如果大军出行，可保证千里之行没有半点阻碍，不过臣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全程再也没有风雪阻！
听到这几个字，宋清漪微微顿了下，心底一阵潮动。
让她最是无力的问题都解决了，那剩下的，便只剩下文武百官的阻碍了啊。
那……还算事儿吧？
她之前原本就是打算顶着百官的压力亲征的啊！
“李爱卿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她魄力十足，也是第一次使用这个称呼。
此间若是有人站在她的身后，便会发现她的拳头因紧紧握着而颤抖着，那是她在强行克制。
从怒火不可遏制到平静的无奈，再到此一刻的激动不已。
她的心绪好似从山顶滑到谷底，而后又莫名其妙滑了上来。
那感觉很难形容，有些驳杂，但很是振奋！
“陛下，臣想在景州那边煮一点点盐。”李序道。
“煮盐？”
宋清漪微微诧异，但并没有生气。
“是想卖私盐吗？”她问。
自家小师弟帮自己解决了这么大的麻烦，私自售卖一点盐怎么了？
而且小师弟说了，只是一点点而已。
算不得什么。
“好，朕允了，只要不是太过分，随便去煮盐。”
“那……陛下，您能给出给手谕吗？”李序问。
啊？
口谕都不行？
不过是煮一点点盐拿来售卖而已，至于如此严重与正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