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罪细过
第一章 老好人勃吕因如何娶妻
卢瓦尔河畔的伏弗雷地方,有一个罗什高朋城堡,经手将城堡装修完善的勃吕因老爷年轻时是个浪荡公子,小小年纪就从窗口偷窥香闺,动女孩子的坏脑筋。一俟他父亲罗什高朋男爵寿终正寝,他行事更加肆无忌惮。自他成为一家之主,便每天点七个蜡烛台寻欢作乐,挥霍享受变本加厉。就这样他整日价让自己的埃居打喷嚏、钱袋咳嗽、钱模子出血,宴请狐朋狗友,不理家业,最终为正人君子所不齿,只剩下一帮匪徒和伦巴第人与他来往。但是放高利贷的伦巴第人很快变得与干栗子壳一样僵硬。因为他除了罗什高朋领地,拿不出别的抵押品了,而领地属于国王陛下所有,不得转让。
于是勃吕因脾气大变,一言不合就拳脚相向,打断别人的锁骨,为鸡毛蒜皮的小事与所有人寻衅。他的邻居,马穆斯吉埃修道院院长说话坦率,见此情景便对他说,此乃老爷向上趋善的明显标志,他已走上正路,但是他如能为了天主的荣耀去干掉几个霸占圣地的伊斯兰教徒,则为善更大;又说他必定能满载金银财宝和主的宽恕返回都兰,或者飞升天堂,因为世上所有的男爵从前都是从天堂下凡的。
勃吕因十分钦佩这位院长的见识,就此出门远行。修道院出资为他置备鞍鞯,院长为他祝福,他的邻居和友人无不满心欢喜。
他于是去洗劫亚洲和非洲的城市,冷不丁冲出来袭击异教徒,杀伤萨拉森人、希腊人、英国人或其他人,不管他们是敌是友。因为他的许多品格之一是没有好奇心,只在做翻对方之后才想起问问他们的来历。
勃吕因自从干上这个对天主、对国王和对他自己都很愉快的营生,就赢得了好基督徒与忠心耿耿的骑士的名声,在海外许多国家寻欢作乐。他掏出一个埃居给风骚娘们儿比施舍六文小钱给穷人要爽快得多,虽说他遇到的品格端方的穷人比平头整脸的女流要多得多,但是作为地道的都兰人,他对女人不分妍媸,来者不拒。
最后,他把土耳其人杀够了,把圣物和圣地的其他好处也捞够了,就满载埃居和宝石从十字军中归来,令他家乡伏弗雷的人大吃一惊。须知许多人与他相反,出征时腰缠万贯,回家时却囊空如洗,只落得一身大麻风。
吾王菲利浦从突尼斯回国后晋封勃吕因为伯爵,任命他为我们都兰和普瓦图省的总督。从此他备受臣民的爱戴并得到恰如其分的尊重。因为除了其他种种优点,他还出资在埃斯格里诺尔教区修造了加尔默罗-戴索教堂,借以在上天面前为他年轻时的荒唐行径补过。他因此深得教会和天主的欢心。昔日的浪子和恶人,现在改恶从善,头发越少,行为变得越规矩。他很少发怒,除非人家当着他面对天主出言不逊,这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因这他年轻放荡时早已代表其他人埋怨过天主了。总之,他不再与人争吵。既然他贵为总督,别人无不立刻对他让步。老实说皆因为他的一切愿望统统得到实现,任是魔鬼转世,只要志得意满也会从头到脚安静下来的。
却说他居住的城堡外观千疮百孔,犹如一件西班牙紧身短袄。该城堡位于一座小山顶上,倒影映入卢瓦尔河;城堡内部的各间大厅却挂满王家工场制造的壁毯,摆着各色家具,以及萨拉森人的诸般豪华陈设和精巧发明,令都兰人乃至圣马丁的大主教和小神甫们歆羡不已。说起这班神甫,他曾赠送他们一面缀着金色流苏的神幡。围绕城堡有众多良田、磨坊、树林,提供各种收益,使勃吕因老爷成为当地首富,财力足够装备一千人为国王陛下作战。
他年事已高,手下的大法官办事素来勤谨,假如一名被怀疑做了什么坏事的农民偶尔被大法官带到他跟前,他会笑着说:
“勃雷迪夫,把这厮放了吧。我在那边做事欠考虑,伤害过不少人,饶了他也算是为我补过……”
他也经常把被告吊在一棵橡树上或者送上绞刑架,可这仅仅是为了伸张正义,为了这一习俗不致在他的辖区失传。所以老百姓无不安分守己如修女;他们过着太平日子,有老爷保护他们不受强盗的侵扰。对于强盗,老爷可是手下毫不留情,他从本人的经验深知,这帮该死的为非作歹之辈会带来多大灾难。
此外他奉教虔诚,干什么都是风风火火,念经文和喝美酒一样快;他升堂问案的作风犹如土耳其人,爱对败诉的一方说许多逗趣的话,请他们同桌进餐以便安慰他们。他特许把被绞死的犯人埋葬在教堂墓地,与天主的子民一视同仁,因为不让他们活下去已经是足够的惩罚了。最后,他只在必要时,就是说当高利贷者赚来的钱把钱袋撑得鼓鼓囊囊时,才去压榨这帮犹太人,平时则听任他们如蜜蜂采蜜一般积聚财富,夸他们是最称职的收税员。他剥夺犹太人的财产只是为了教会、国王、本省的利益和用途,或者为他个人的需要。
他这番好心肠赢得男女老少的尊敬和爱戴。遇到他满面笑容,审完案子回来,与他一样年迈的马穆斯吉埃修道院院长就对他说:
“哈哈!大人,您的兴致这么好,敢情又吊死了几个人!……”
每当他从罗什高朋城堡到图尔城里去,骑马穿过圣辛福连城郊区时,小妞们就说:
“今天法院开庭,勃吕因老爷来了。”
她们毫无惧意,瞅着他在马背上一颠一簸。
待他走到桥上,小伙子们就停止球戏,冲他喊道:
“您好,总督先生。”
他必笑着回答:
“玩个痛快吧,孩子们,直到有人狠狠地给你们一顿鞭子。”
“是,总督先生。”
所以在他的治理下,百姓安居乐业,盗匪匿迹。就说卢瓦尔河发大水那一年吧,整个冬天只吊死二十二名歹徒,外加一名在新堡村受火刑的犹太人。
第二年有一天,大约在干草圣约翰节前后,来了一大帮埃及人、波希米亚人或者其他什么盗贼,他们把圣马丁大教堂的圣物洗劫一空。临走前,为了侮辱和嘲笑真正的信仰,还在原来供奉的圣母像的位置上留下一个一丝不挂的娇娃。那女人的年龄不过与一条老狗相仿,肤色黝黑与摩尔人并无二致。
此举大逆不道,闻所未闻,国王的官员和教会人士乃一致裁定,该摩尔女人应为此付出代价,将在邻近青草市场和大喷泉的圣马丁十字街设一火刑场,将她活活烧死。
不料勃吕因老爷力排众议,他巧妙地证明,如能使这一非洲女人的灵魂皈依正教,这对天主既有利又有趣;倘若住在该女人体内的魔鬼拒不从命,到时候再根据裁定处她以火刑也来得及。大主教觉得此话有理,既不悖教规,又符合基督仁慈为怀的精神与《福音书》上的道理。
城里的名媛贵妇及其他有权势的人士则高声抗议,他们不愿被剥夺出席一场华丽仪式的机会。
总督答道,假如那个外国女人诚心改奉基督教,将为此举行一场更加豪华的仪式,他担保其排场不逊于王室,因为他要做受洗人的教父,而且为了讨天主的欢喜,将请一位童贞女做教母,因为他自己名义上还是个“童子鸡”。
摩尔女人在火刑与洗礼之间立即做出抉择,与其当埃及女人被烧死,不如做基督徒活着。
上面提到的仪式在大主教府举行。为了救世主的荣耀,这次还特地开了舞会,都兰的贵人名媛跳了个尽兴。
好心的老总督请阿寨勒里戴尔领主老爷的女儿做他的洗礼搭档。这地方后来改称阿寨焦土,那位老爷当初参加十字军,在一次作战中负伤,倒在遥远的阿斯克尔城下,因此落在萨拉森人手里。萨拉森人见他仪表堂堂,就要求巨额赎金。
阿寨夫人为凑够赎金,把采邑抵押给伦巴第人和其他专营放债的人,弄得自己身无分文。她在城里租下一个简陋的寓所等待夫君归来,屋里甚至没有地毯可供坐卧。虽说命运不济,但她高傲如萨巴女王,勇敢不让守卫主人衣物的猎犬。
总督见这家人处境艰难,才想到请阿寨小姐当摩尔女人的教母,因为这样他就有权帮助阿寨夫人而不损她的体面。当天他手里攥着一根沉甸甸的金链条,那是他在攻打塞浦路斯时得来的,决意把它拴在可爱的教母的脖子上。殊不知此举把他的领地、他的满头白发、金币和马匹也拴上去了。总之,他见到阿寨的勃朗什小姐在图尔城的名媛贵妇中间跳孔雀舞,顿时丢了魂。摩尔女人在尘世过完这最后一天就要关进修道院,所以在跳舞时拼命扭腰、旋转、颤动、跳跃,她的技艺虽然震惊全场,但是众口同声赞扬勃朗什的舞步既优雅娴静又千娇百媚,比摩尔女人更加出色。
但见她舞步轻盈,似乎脚不沾地,十七岁的豆蔻年华一派天真烂漫,只知尽情欢乐,犹如夏蝉初鸣。勃吕因观之不足,不由起了一种老年人的欲望。老人惟其体弱,欲望更加强烈,当下使他从脚心热到脖梗,但是到不了头顶,因为他头上白雪皑皑,不是爱神栖身之所。这位好人这才发现他的庄园里少个女人,从此庄园在他眼里愈显凄凉。一座城堡没有女主人算是什么呢?好比一口钟没有钟舌。总之,他只想得到一个女人,越快越好,因为,如果阿寨夫人让他等待,只怕他等不到那一天就归天了。但是在洗礼舞会上他很少想起身上的累累金创,更没想到自己年逾八十,头童齿豁。他觉得自己老眼不花,能把妙龄的教母看得真切。勃朗什小姐听从阿寨夫人的叮嘱,恰到好处地用眼色和手势回报他目不转睛的注视,她认为教父年高德劭,在他身边不会有什么危险。所以勃朗什心无邪念,与一般春情荡漾的女人反而不同,竟允许老好人吻她的手。后来,她又听从大主教的话,让他进一步吻领口略下的部位。那是婚礼上的事情,因为下星期大主教就要为勃吕因老爷和勃朗什小姐主婚。婚礼之豪华已属罕见,新娘的美貌更无与伦比!
勃朗什身材之苗条、体态之婀娜,堪称举世无双;她比任何处女更是处女,因为她不知爱情为何物,不知为何有此事,如何行此事。旁人恋床不起她感到奇怪,她还相信小孩是从卷心白菜里生出来的。
她母亲就是如此这般教养她成人,甚至在喝汤时不让她看清汤怎样通过两排牙齿灌进肚子。所以这孩子是一朵完整无损的鲜花,快活天真,比起天使她只少一对翅膀,否则就能白日飞升天堂。
当她告别伤心的母亲的贫困住所,前往圣加蒂安大教堂完婚时,乡下人特意进城来观看新娘的美貌和马具街两旁张挂的花毯;他们齐声赞叹,从没有比新娘的纤足更雅致的双脚踩过都兰的土地,从没有比她的明目更清澈的眸子仰望过天空,更没有哪个节日用过这么多的鲜花和挂毯装饰街道。
图尔城、圣马丁城和沙朵诺弗城郊的姑娘们无不眼红勃朗什金光闪闪的长辫子,议论她想必是用辫子钓到这位总督的;不过她们更眼红她的绣金长袍、海外宝石、白钻石和她不时摆弄的项链,其实此乃把她和老总督永远拴在一起的锁链。
那个老好人在她身边顿觉精神倍增,他心里的幸福盛得太满,一个劲儿从他脸上的皱褶、他的目光和每一动作向外面溢出。虽然他勉力挺直腰板如一把砍柴刀,但站在勃朗什身边还是像阅兵式上接受奖赏的德国雇佣兵。他用手按住腹部,因为过分的快乐使他喘不过气来,乃至痛苦。
当钟声敲响,姑娘们看到仪仗队捧着各种奇珍异宝上街游行,她们从此盼望常有改奉正教的摩尔女人、年迈的总督和埃及洗礼。不过都兰省历史上仅有这么一次,因为这块土地离埃及和波希米亚实在太远。
阿寨夫人在仪式过后收到一大笔钱,她打算立刻带着钱到阿斯克尔去会见夫君。总督派他的副官和手下人一路护送,供应一切。婚礼当天,她把女儿托付给总督,请他多加照料后,便出发上路。后来她带着患大麻风的阿寨老爷回来,甘冒自己也染上这种恶疾的危险,细心服侍他,终于把他治愈,传为乡里的美谈。
婚礼足足办了三天,人人满意。事毕之后,勃吕因老爷摆出全副执事把小妞领回城堡。按照新婚的规矩,他隆重地把新娘抱到已经由马穆斯吉埃修道院院长祝福过的床上,然后自己躺到她身边。那张大床放在罗什高朋城堡的主寝室里,四壁幔着绣金线的绿色锦缎。
老勃吕因浑身洒了香水,终于盼到与他的娇妻贴皮挨肉。他先吻她的额头,然后吻她那圆鼓鼓的、洁白的乳房,就在她允许他为她锁上金项链的扣子的那个部位。不过到此为止。老家伙对自己估计太高,本以为可以占尽春色,无奈力不从心,他只得让爱神失业。此时楼下大厅里还在跳舞,来宾们唱快乐的婚礼歌,念贺婚诗,讲粗俗的笑话。老新郎于是端起近在身边的一个金杯,喝下一口按照当地风俗经过祝福、专为新婚夫妇准备的药酒。酒里的香料徒然使他下腹发热,却不能使他重振雄风。
勃朗什对丈夫的失职毫无觉察,因为她在灵魂深处也是处女,对于婚姻她只了解少女们从表面看到的东西,诸如绣袍、庆典、马匹,做女主人,拥有一块伯爵领地,享用财富和指挥下人,所以这小妞只知把玩床帏边缘的金穗子和其他陈设,赞叹这座将埋葬她的青春的金屋。
老总督自知有错,相信将来或能补过,殊不知他越老越不中用。他为取悦妻子,许愿将来如何如何,企图用好话代替实干。他为供养爱妻可谓尽心,答应交给她餐具柜、粮仓和衣柜的钥匙,委托她全权管理房产和领地。用都兰省的俗话来说,他把自己的口粮都挂在对方脖子上了。勃朗什如一匹骏马喂饱了干草,觉得她丈夫是世界上最善体贴的男人。她索性从床上坐起来,嫣然一笑,顾盼这张围着绿色锦缎的华丽大床,想到她从此可以夜夜在这张床上安睡,更是满心欢喜。
狡猾的领主老爷看到娇妻已中计,便有意回避实际行动。他遇到的深闺淑女不多,但与风骚娘儿们颇多周旋,凭经验知道女人的皮肤极其敏感,故此他既不去抚爱新娘,也不吻她或做其他亲热动作。当年他本是此道的好手,现在却如教皇一般冷漠。他退到床边,直担心保不住自己的幸福,便对人人艳羡的妻子说:
“好啊,我的朋友,您现在当上总督夫人了,而且当之无愧。”
“不!”她说。
“怎么不呢?”他心里大为恐惧,“您难道不是朝廷命妇吗?”
“不,”她说,“我只有生下一个孩子,才算得上是贵夫人!”
“您来的路上见到那些草地吗?”老家伙接着说。
“是的。”她说。
“好吧,全归您了。”
“太好了!”她笑着回答,“我可以在草地上逮蝴蝶玩儿。”
“这就对了!”老爷说,“把树林也给您,您意下如何?”
“可我不能一个人待在树林里,您得领着我去。不过,现在您给我倒一杯酒吧,就是特意为我们精心配制的那种药酒。”
“我的朋友,您又何必要在身体里点着一团火呢?”
“我要嘛!”她不高兴了,咬牙切齿说道,“因为我要尽早给您生个孩子,我知道这药酒就是管这件事的。”
“嗨!我的小美人!”老总督从这句话看出勃朗什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为了办成这件事,首先需要天主同意;其次需要女人处于收割期。”
“那我什么时候才到收割期呢?”她笑着问。
“当大自然愿意的时候。”他说这话时忍俊不禁。
“为了这事,该做些什么呢?”她又说。
“需要行使魔法和炼丹师的法术,可是这项操作做起来很危险。”
“对了,”她的表情若有所思,“我现在才明白我母亲身上发生这种变化时为什么会哭。可是蓓尔特一片赤诚要从姑娘变成女人,她跟我说,这件事再容易不过了。”
“那要看年龄,”老贵族说,“您在马厩里见到那匹漂亮的白马吗?都兰省人人都夸奖它的。”
“是的,它性情温和,讨人喜欢。”
“好吧,我把它送给您了,只要您想骑,一天骑多少次都随您的便。”
“您真好!人家跟我说的都是真话,他们说您……”
“我的朋友,”他接着说,“还有膳食总管、小教堂神甫、财务总管、马夫、厨师、审判官,甚至蒙梭罗的领主、我的掌旗官,那个名叫戈吉埃的年轻人,还有他统率的士兵、军官、百姓、牲口统统归您管,听您的指挥。谁不服从,我就送他上绞架。”
“可是,”她说,“这项炼丹术的操作,能不能马上就做呢?”
“那可不行!”老总督说,“若要做这项操作,必须等到我俩在各方面都蒙受天主的恩宠才行,否则我们会犯教规,生下一名孽子。世上有这么多不可救药的无赖,道理就在于此。他们的父母等不及自己的灵魂处于最佳状态,就忙着去生儿育女,结果生下的都是邪种;惟有父母白璧无瑕,才能生下既漂亮又品行端正的后代……为求孝子贤孙,世上才请神甫为婚床祝福,犹如我们请马穆斯吉埃修道院院长为我们的大床祝福……您有没有违反教会的禁令?”
“没有!”她急忙说,“我的全部过失在望弥撒前就已得到赦免,这以后我没有犯过一点过错。”
“您就是完美的化身!”狡猾的总督老爷喊道,“我能娶您为妻,真是三生有幸。可是我曾经像异教徒一样赌咒发誓……”
“那又是为什么?”
“因为楼下大厅里跳舞老没个完,您还不能算是我的人,我不能把您领到这里来好好地吻您。”
说着他很文雅地捧起她的纤手,吻个不停,同时说了许多甜言蜜语,哄得勃朗什满心喜欢。
然后,因为舞会和婚礼确实把她折腾得很累,她就睡下了。临睡前对总督说:
“明天我要留心不让您犯罪。”
老人对这白皙细腻、横陈在他眼前的肉体不由一往情深。同时他大为困惑,就像不知如何解释牛为什么反刍食物一样,不知道该怎样做才能使她永远懵懵懂懂。
虽然他预感前景暗淡,看到勃朗什完美的娇躯在无邪的美梦中酣睡,不由他不全身灼热,暗中下定决心要守卫这一稀世奇珍。他含着眼泪遍吻她的金发、她美丽的眼睑、鲜红欲滴的嘴唇。他吻得如此温柔,惟恐惊醒她。这便是他收获的全部果实,这些默默的快乐还能使他那颗心燃烧起来,勃朗什却浑然不觉。这可怜的人为自己的老境深感悲怆,好比一棵树落尽叶子还遭雪封霜冻。他认为天主有意捉弄他,直等他嘴里没牙了才给他核桃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