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三秒钟
弗恩出现症状是在隔天中午十二点钟，他身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血点，眼球通红，几乎失去视力和听力，体内宛如烈火灼烧般的痛感摧残着他的器官，使弗恩的喉咙里时不时传出痛苦的低吼——
这些仅仅是呈现在乔伊斯三人眼里的变化，实际上，弗恩的脑袋里出现了一些他从未学习过的，有关瘟疫的知识。
苦温症。
弗恩不知道这是什么，但他猜测，这应该就是自己患上的瘟疫，他的脑袋里出现了有苦温症的所有信息，包括瘟疫成因，病理现象等，他想将这些信息一股脑地说出去，但他不敢这么做。
他有预感，如果乔伊斯几人知道了这些，怕是会变成和他一样的怪物。
弗恩的脑袋里闪过走马灯，他开始回忆自己在什么时候做了什么错误的举动，思来想去，他也只能想到一个结果。
签名。
他昨天做的唯一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就是在伍德递过来的契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那么，简书是知道这件事，还是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让自己签名的？
“哦，弗恩，你的状态不大好嘛。”
简书脸上的笑容让弗恩瞬间咬紧了后槽牙，他张了张嘴，灼热的温度将他的声音烧的异常嘶哑。
“你早就知道会变成这样。”
他说的是肯定句。
“弗恩，我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你，毕竟不是谁都能做到像你这样，天真单纯到令人厌恶的程度。”简书单手抓起他的棕发，这位始终唯唯诺诺的小青年眼里少见地流露出强烈的怨毒和愤恨。
“我会将这件事告诉乔伊斯先生。”
“你没那个机会，你猜猜我为什么要在重要的休息时间来见你这个废物？”
简书白皙的手掌在他滚烫的脸上用力拍了两下，随后，弗恩清楚看到他的袖子里滑出一把短剑，上面写着乔伊斯·霍尔的名字。
他猛地瞪大眼睛。
“嗤！”
温热的鲜血喷溅的四处都是，简书的动作说不上温柔，他将弗恩耷拉下来的脑袋狠狠摔在地上，沉闷的声音将外面的乔伊斯和卡萝二人引了进来。
“结束了，乔伊斯先生。”
简书转过头，脸上绽出一抹灿烂的笑容，他抬起手胡乱地抹了抹，殷红的血液在细腻到看不见毛孔的皮肤上晕开，显得极其诡异。
乔伊斯神色复杂，轻叹道：“我不想让弗恩在无尽的痛苦中死去，我再也不想看见伦纳德的惨剧在眼前重现了。”
没错，是他拜托简书杀死弗恩的，作为敬重的前辈，也作为重要的同伴，乔伊斯不想让弗恩死前经历太多的痛苦。
卡萝缩在乔伊斯身后，表情怯怯，眼里闪烁着点点泪花。
“我理解。”
当啷！
简书扔掉那把短剑，去后厨把手和脸洗干净，而后回到地下室换了身衣服，清清爽爽，一如往常般坐在了门口的摇椅上，对面的铁匠笑着跟他打招呼，简书也笑着回应，只可惜，这样平静的时光并没有持续多久。
“您好，是简书先生吗？”
一个衣衫褴褛，双脚赤果的小少年出现在简书面前，他探出头，往面包房里看了看，神色疑惑的问道：“弗恩叔叔呢？”
“你是谁？”简书翘起二郎腿，居高临下的目光给年轻男孩带来了相当庞大的压力，但他想到了贾斯珀老板承诺的丰厚报酬，于是挺起胸膛，自然而然地说道：“您好，是贾斯珀先生叫我来的，他说昨天签订的租书契约有点问题，想让您和弗恩叔叔重新签订一份。”
“我可以去，但弗恩不行，因为他出门采购制作面包的原料了。”简书用欣赏的目光看了眼面前的小少年。
不错，小小年纪就有这么好的演技，如果不是在他面前展示出来的话，或许这小家伙未来有机会成就一番事业，只可惜，一切没有如果，很快他就会让这个欺骗自己的小家伙看不到未来。
事实上，这个人是格蕾西安排的，她本来就没指望一个小孩子的演技能骗过简书，况且她也知道，伍德给简书的契约没有任何问题，之所以派人来，就是做做样子罢了。
这是激将法，她相信简书一定会上钩。
“那请您跟我来吧。”男孩神色一喜。
“别急，我的话还没说完，如果我跟你去书店，我有机会亲眼见到贾斯珀先生吗？”
“当然！贾斯珀先生说这是伍德叔叔工作上的失误，为了表示歉意，他会亲自接待您！”
对于西尔城的普通居民来讲，像贾斯珀这样的大老板亲自接待他们，本身就是一种殊荣。
跟着小男孩再次来到赫瑟尔书店，这次，简书没能在店里看到伍德。
“贾斯珀先生就在那边。”男孩指了指里面被门帘遮住的办公室。
简书推开门，看到了大腹便便的贾斯珀·赫瑟尔坐在书桌后，他正捻着自己的两撇小胡子，笑眯眯地望着对面的青年。
“简先生，请坐，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吧，我是贾斯珀·赫瑟尔。”
“咔……”
木门闭合的一瞬间，简书在心里设想了无数种可能，他坐在这位老奸巨猾的商人对面，面色波澜不惊。
书店外忽然响起一阵铃铛摇晃的声音，极有规律，其中还伴随着几个男人的寒暄声。
“嘿，曼夫瑞德，又出来遛狗？它看上去可比之前胖了不少。”
被称为曼夫瑞德的男人应了一声，狗铃铛的响动开始变得杂乱无章。
“贾斯珀先生，我来可不是跟你寒暄的，你说昨天签订的契约有问题？那麻烦你把新的契约拿出来吧。”
说着，简书还拿出了昨天弗恩签下的契约。
“在这儿，请看。”
贾斯珀拿出来的不是契约，而是一本长着眼球和嘴巴的笔记本，那颗眼球带着几分敌意的紧紧盯着他。
贾斯珀看向神情呆滞的简书，嘴角勾起一抹胜利的微笑。
……
简书拿着一份正常的契约走出了书店，那上面写的仍然是弗恩的名字。
“不记得了吗？你刚才好像有点走神了。”
在听到这句话后，他的脑海中瞬间出现了两个想法。
第一，当时正在无规律响动的铃铛声忽然消失了。
第二，他不是人类，也不会走神。
方才和曼夫瑞德交谈的男人就站在书店门口，简书认得出来他的声音，此时的他正在和其他人谈天说地，再看曼夫瑞德——已经走出老远。
简书数着他的步子，在心里默默计算时间。
“三秒钟。”
他至少失去了三秒钟的记忆。
不仅仅是信息危害，他错估了该灾异的传播形势。
又在书店门口停留了一会儿，简书看到方才协助贾斯珀欺骗他的小男孩捏着大概十枚工艺粗糙的银币走出书店，他跟在男孩身后，找到了他简陋的家。
“这是这个月的薪水，外加贾斯珀先生看我辛勤工作给出的额外奖励。”
男孩果然是个说谎的好手，他撂下这句话后，自己暗暗将两枚银币塞进腰带里侧的小兜，不顾父母如何欢喜，撒丫子跑出去玩了。
他前脚刚走，一个陌生青年后脚就走进了屋。
简书在行动前观察过周围的情况，这间屋子坐落在一个阴暗狭小的巷子里，不像贾斯珀的书店周围那样吵闹。
就算在这里动手，也没人能发现凶手就是他。
他一定会处理的很干净。
面对着两位身材瘦削的老人家，简书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随后猛地举起不知何时出现在手里的短剑，在两人惊恐的目光中，干脆利落地刺了下去。
男孩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方才被他欺骗的年轻哥哥坐在椅子上，把玩着手里染血的短剑，而他可怜的父母早已魂归西天，鲜血将地板浸透，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在这处贫寒简陋的小房子里。
骨碌碌……
男孩手里的硬币掉在地上，丝滑地滚到青年脚边。
几分钟后，简书捏着几枚带血的银币，面带笑容地走出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