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小露锋芒
赵匡胤听了这番话,忍不住激动了几分,本以为自己这个儿子是个庸才,不论是内政还是外交都不甚上心,想着今后也就是做个富贵闲王的命了。
却不想他心中竟有这些想法,可是......
“你为何从来不说?”激动的同时,赵匡胤心中疑惑更甚,既然有心替自己分忧,之前那么多次朝堂奏对,他怎么从来没有主见,不是附和这个就是附和那个。
赵德昭听了这话,低下头看着自己红色的朝服,伸手抚了抚胸前补子,低声道:“儿子...害怕!”
赵匡胤默了默,又问:“那今日怎么就说了?”
赵德昭再度抬头,挤出一个无奈的笑,又道:“儿子...害怕!”
两次害怕,意思自然是不同的,可赵匡胤没有问他害怕什么,为什么害怕,赵德昭也没有解释,有些话不用解释得太明白,点到为止就够了。
太过用力,反而会适得其反。
“你...”赵匡胤说了一个字,便又沉默下来,“罢了,此事暂且不说。”
赵德昭心下刚松了一口气,又见赵匡胤朝他招了招手,“走近些,为父问你,你主张先攻打北汉,除了朝堂上说的那些,可还有别的想法?若是出兵,当为何时?又有何策略?”
赵德昭朝前走了几步,这才看见赵匡胤身前御案上放着一份舆图。
舆图上标画城池、山川、河流等,虽不及现代的精准,但用于排兵布阵,倒也够用了。
赵德昭拱了拱手,回道:“我大宋主力都是常备兵,照理说一年四季都可以作战,但实际上,气候影响却也不小......”
赵德昭指向北边草原,继续道:“严冬是辽军适应而我大宋不适应的季节,另一个重要的考量,我大宋面对辽国骑兵,重要的兵器是弩,天气寒冷,弩难以张开。”
“如你所言,春夏是最合适的季节了?”赵匡胤问道。
赵德昭刚要点头,脑中却又闪过什么,皱眉摇头道:“赵中书今日所言,儿子觉得也不能不考虑,春季发兵,妨碍农时,征调民夫便会有损民心。”
“那便只有夏季了,可你有没有想过,夏季多雨,河流多泛滥,后勤困难,暑热又容易引发疫病,这又该如何?”
“爹爹说的是,雨季的确不利行军,可于辽国骑兵而言,却是更大的不利因素。”
“怎么说?”
“雨季泥土烂软,马匹若陷于淤泥,对他们战力也是一大折损,而且,”赵德昭指着黄河一带说道:“汛期河流水势迅猛,便是一道天然的防线,辽国想要偷袭我后方,就难了.....”
“至于粮草后勤,儿子想,便可从此时开始,让河东各州县备好粮草,一旦开战,可省下长途漕运时间...”
赵德昭说完这些,见赵匡胤还是没有开口的打算,只好继续说道:“至于策略,儿子以为可于太原城外筑城,围困太原,之后围点打援,另派兵屯于阳曲,抵挡石岭关辽国援军,再派一队守定州,防备辽国援军从河北而来......”
赵德昭说完便住了嘴,他自然不止知道这些,但若是他一下子合盘托出,恐怕赵匡胤要请大神来给他做法了。
再说了,赵匡胤是什么人物,战场拼杀过来的皇帝,他说的这些岂会不知?不过就是考校他罢了。
历史上,赵匡胤两次讨伐北汉失败,不是他军事能力不行,而是各种因素的结合,比如军中闹了病,比如契丹的援军来得太快,比如后勤跟不上等。
锋芒要露,该藏的拙也要藏,可别刚脱下庸才的帽子,就又给穿上了一件“狂妄自大”的衣服。
“朕知道了。”赵匡胤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点了点看着舆图上太原的位置再度沉默了下来。
“爹爹,那儿子...告退?”赵德昭估计着这次召见算是结束了,便行礼告退,想着赶紧出宫,再好好厘一厘今日之事。
刚退了几步,赵匡胤又抬头,看向赵德昭问道:“你母后...可提起为父?”
赵德昭闻言一愣,这才想起来自己说的“皇后入梦”一事,忙调整情绪,缓缓摇了摇头,“母后...什么也没有...”
赵匡胤明亮的眼神一下子黯了,朝赵德昭摆了摆手,见他离开宫殿后,才又叹了一声。
宦官王继恩随侍在皇帝身侧,见皇帝这副模样,知道定然又是思念贺皇后了,捧了一杯茶上前,宽慰道:“官家保重龙体,二殿下聪敏好学,贺皇后该是高兴的。”
赵匡胤摇了摇头,答非所问,“你说,她为何从来不入朕的梦?是不是,在怪朕?”
怪自己没给德昭封王......
怪自己把他教养出众......
不然,为何这么多年了,她从来不曾同自己梦中相见?
“官家,贺皇后惠德仁敬,定不会怪官家,也会体谅官家苦心,臣相信,贺皇后也不想官家伤怀,才不入梦相见。”
王继恩自周世宗一朝便已经入宫为宦官,同赵匡胤相识已久,后能在大宋建立后成为赵匡胤的宦官,可见赵匡胤对他信任非常。
他这番话说出,赵匡胤也没再说什么,只朝他摆了摆手,站在御案旁继续研究舆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