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段长的厚望
高欢哑然失笑，沉默半晌后忽然后退两步，认真整束了衣冠而后面向苏绰躬身一礼：
“他日高欢若有所成，必以国士之礼相待。”
苏绰登时手忙脚乱，又惊又喜笑道：
“高军主何须如此！你我二人布衣相交，那里还需要这等客气！”
高欢面色喜悦简直掩盖不住，见对方想要回拜自己，连忙搀住对方双手，眼中揶揄：
“令绰莫非以为我说自己擅望气是玩笑不成？我是实实在在明白令绰乃国士，这才上赶着攀鳞附羽，提前与你这样的贵人结交。”
苏绰哈哈大笑：
“既然如此，那我这个国士便折节随你见一见那怀朔领军吧！”
高欢翻身上马，转身复又打趣道：
“想必令绰也有所耳闻，我高欢现下吃住都在妻家，等拜会段领军之后，只好领你先去妻家安顿。待眼下事情处理完毕，再给你另寻宅子。还望令绰不要嫌弃才是！”
“莫要得了便宜还卖乖！”苏绰闻言实在是忍不住叹道：“怀朔娄氏家资钜亿，说上句大魏首富之家也不为过，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好运气，竟能攀上这等豪门！”
“无他！相貌英俊而已！”
苏绰无言以对。
…………
两人说笑间便来到了怀朔镇城，门口小厮一见高欢便眉开眼笑，殷勤道：
“领军大人已经说了，高军主来时无需通报。领军大人此刻正在书房相候，我这就领你二人进去！”
“那便有劳阿哥了”
高欢双手抱拳，客气笑道。
小厮吓了一跳，连忙侧身躲过：
“不敢当高军主如此称呼，领军大人已经等候多时，我们这便进去吧。”说罢，小厮快步走在二人前面，将两人引了进去。
刚迈进书房，还未来得及给段长介绍苏绰，对方便直接起身看向苏绰率先开口：
“莫非这位就是武功郡苏令绰？这次传回怀朔的露布便是苏公子所作？”
高欢心中清楚，段长虽将亲兵全权交付于他，但他军中必然还有隐秘的信息渠道，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将消息传递给段长。露布是何人所作这样的事情，在军报中肯定是不会说明的。估摸着自高欢出塞之后，无论是排兵布阵，还是与敌交锋，甚至日常的休整补给，一举一动都难逃段长的耳目，对方定然知晓得一清二楚。
这并非段长对高欢不信任，实是因为军队乃国之重器，动辄生死攸关，容不得半点闪失，是一定要小心为上的。段长此举，一来是出于对军队稳定与六镇大局的考量，确保此次驰援万无一失。二来也不无考校高欢的意思。
不等高欢细想，段长却又悠然开口：
“壮士骁勇，神明垂护，摧柔然于硖谷，扬军威于蛮夷…………苏公子这篇露布檄文大振我六镇士气，露布到时的全城欢奋之景我是许久不曾见过啦，苏公子好俊的文采！”
苏绰闻言便上前两步，整衣躬身一礼：
“令绰见过领军大人！此战仰仗高军主多出智计与将士用命，我也是赖领军亲兵的军威才能写出这等振奋之语，些许小道，实在不足挂齿。”
段长闻言看向面前两个年轻人，慨叹道：
“苏公子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才华，更为难能可贵的是还不骄不馁，日后成就定然不可限量！”
苏绰连连拜谢，段长复又看向肃立一旁的高欢：
“贺六浑此次也是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我原以为此战要稳扎稳打，至少要一年光景才能见分晓……”说着，段长见两人还一前一后站着，忙笑着招呼两人下首落座，随后又按汉人风俗叫小厮上茶。待两人坐定之后，段长这才又微笑开口：
“我本以为这次出征会有些波折，但孰料贺六浑竟给了我一个这么大的惊喜！其实，你们在那个不知名的山谷安营扎寨时，我心中便已生出几分忧虑。不过那时我也只是忧心年轻人沉不住气，一时冲动，反而弄巧成拙，导致整个战局陷入不利。但随着战事推进，我便愈发叹服了。贺六浑调兵遣将的风格与习惯，几乎与那些身经百战的经年宿将无异。每一个决策都精准无比，每一次指挥都恰到好处，如果不是对战事了然于心，定然是做不到这一点的。贺六浑真是天生的领军之人！”
高欢方才坐下，闻言便起身一揖，温声笑道：
“我也是仗着领军的亲兵训练有素罢了，若是让我带着六镇的其余疲兵出征，怕真是一年半载也回不来。”
“贺六浑如此轻视我六镇兵吗？”段长闻言故作严色，半开玩笑道：“六镇兵不管怎么说还算是大魏骨干，今日竟被贺六浑这般评说吗？”
“非是我小视六镇兵，实在是兵为将胆。我怀朔兵士自然还有战力，可这次出征眼见得那怀荒等镇的兵士暗弱疲惫之态，实在是让人触目惊心。领着这样的兵士对战，怕是还没迎敌主将便怯了三分。如此形势之下，哪里还有战力可言。”
“那以你之见，我们应当怎么练雄兵壮将胆呢？”
“这便是段领军要烦恼的事情了，非是贺六浑所能置喙。”
段长哈哈大笑：
“你小子在我面前何须作这番姿态！罢了，我明日便正式行文中枢，禀告怀朔频繁受外敌滋扰，现有军力分身不及，难以应对。为抵御外敌，怀朔要成一新军，便由你贺六浑为此军正式军主。”
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但骤然听到段长的话，高欢还是精神振奋，当即起身一拜，朗声道：
“贺六浑定然不负领军厚望！”
段长摆了摆手，前行两步走近高欢面色淡然的问道：
“你可知我是什么意思？”
“这支新军若是以我们此次得胜回师的领军亲兵为主，领军的意思便是要将怀朔托付与我。”看着对方神情不变，高欢目光闪动，若有所思接着道：“若是以怀朔疲兵为主，领军的意思便是……”
段长目光平静，看不出一丝表情：
“如何？”
高欢微微一叹：“若是以怀朔疲兵为主，领军便是要将天下也托付与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