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发饷
击掌立誓之后，高欢看着阿那瓌并不显得十分为难的神情，不由得暗忖：
“可汗真是个厚道人呐！”
“我部即刻后退十里立营，可汗明日便可安排信得过的部下准备与我们交接战马粮草。”
顿了片刻，高欢又暗示道：
“我大军就在身后，只有见到可汗的‘信物’之后小子才有把握劝退他们，还望可汗早日备齐啊！”
阿那瓌也是洛阳城里做过客，大草原上蹲过牢的主，走南闯北那么多年，哪能听不懂对方的意思：
“高欢小友勿要多虑，我阿那瓌自是信人，你且回去等着接收信物便是！”
高欢忍不住一揖到底：
“可汗为了子民甘愿以身犯险、身负莫大干系。小子真心佩服！”
“哎！都是为了柔然呐！”
高欢心中暗笑，冲阿那瓌再一抱拳，便翻身上马往己方军阵而去。
“贺六浑真神人也！”
刚回到军阵前，一直焦急张望的侯景见高欢一脸喜悦的返回，心知已然成事。实在是控制不住激动心情，直接就拉着要袅的马缰，压低声音说出这么一句话。
“成了！”
听到这意料之内的回答，侯景更为兴奋：
“敲诈了多少？”
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高欢施施然道：
“战马、牛羊各五千，另有五千石粮饷！”
“造化啊！那老小子说起话来也是头头是道的，怎么就那么容易便答应了？”
高欢朝身后远处努了努嘴：
“都是后面这些兄弟的功劳，待会就让他们停下来罢吧，马尾巴上拴树枝跑了这么长时间。整出这么大动静来，马不累人也该累了。我和可汗已经说好，今晚后退十里立营，就不用再做戏给他们看了。明日我估摸着如愿他们也该到了，正好一同接收‘战利品’。”
侯景忍不住伸出大拇指：
“以往贵珍总是与我说什么上兵伐谋，不战而屈人之兵最为厉害。我之前一直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今天见贺六浑你一番调动，没有耗费一兵一卒，就哄得那可汗拱手奉上恁多物什！真真称得上是用兵如神呐！”
“学着点！”高欢嘴角上挑，半揶揄半认真道：“打仗不是闭着眼睛乱冲一通就可以的，万景你有时候就是太莽撞了。以后做决定之前自己心里面多想想，比舞刀弄枪可能还有作用！”
侯景此刻满心都是那几千匹战马，闻言连连颔首：
“贺六浑说的是！我这莽撞性子以后得好好改一改。”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侯景却忽然向高欢走近几步，小声道：
“话说回来，咱们这次可是发了！那么多粮草牛羊，我们难道全都交出去？”
高欢哑然失笑，方才还说人侯景莽撞，看来此人心里可是精的很呐。
“怎么？突然见到这么多粮草万景不会吃了？”忍不住先调侃了一句，高欢目光闪动接着道：
“自然不能全都交出去，兵士们随我们辛苦跋涉这么久，不享受一点应得的福利怎么行？”
虽然不是很明白“福利”两个字的具体含义，但侯景还是大概能理解高欢的意思：
“都发下去吗？我这就去做准备。”
高欢面色怪异看向侯景，沉默半晌方才感慨道：
“万景倒是有心，像万景这样，不仅不侵占兵士利益反而不吝财货为兵士谋利，那已经是古之名将的风度了。”说完，高欢话锋一转，不无遗憾的轻叹一声：
“但这次情况特殊，无论如何这些财货是要送回六镇一部分的，至多我们这里多留下一部分便是了。”
“那马匹牛羊呢？”
高欢目光闪动，哈哈一笑：
“哪有什么马匹牛羊？可汗大人不是只给了我们粮草吗？”
侯景登时语窒，半晌搔了搔头讪讪道：
“哦！哦！只有粮草！”
……
翌日，孤独如愿和李虎果然如高欢预料的那样赶到了对峙前线，步骑皆备，兵容雄壮。
这下高欢他们更加不用再通过在马尾巴上绑树枝来回奔驰，以扬起烟尘的方式，来进行战略欺诈了。阿那瓌在大帐里就可以很清晰的看到对面的军力。况且，这还是对方“主力”后撤十里之后的结果。
“大家也都看到了，敌军实是锐不可当！我昨夜已经单骑出阵，与他们主将击掌为盟，我方弥补敌军些许损失便可换得敌军回撤。你们部落的这些牧民牛羊也可以得到保全，这是万全之策啊！”
阿那瓌此刻正端坐大帐上首，语带威严的和阿伏干部落一众贵人论说昨夜盟约退兵的事。他在柔然各部落中本就积威颇深，当下阿伏干部落大人铁罗图又是生死不知，哪里还有人敢质疑他的决定。
而且，可汗大人昨天夜晚在敌军压境的情况下不计个人安危单骑出阵可不是假的，谁敢有意见？有意见你们自己去和人家谈呗。
于是，帐中贵人纷纷附和：
“可汗在此等危急的局面下甘愿以身犯险，我阿伏干部落永远铭记可汗的恩情呐！”
“可汗的恩情还不尽啊！”
就这样，面色坦然的接受了一番众人的吹捧之后，阿那瓌又沉声安排道：
“你们便赶紧准备准备筹措粮草军马吧，也好让那群瘟神早日回去！在他们撤军之前，我便留守此地，帮你们稳定局面！”
“我柔然有这样的可汗，真是天赐之福！”
阿那瓌摆了摆手，止住帐中又要开始吹捧自己的苗头：
“闲话莫要多说，你们尽量三日之内筹集完毕，若有什么难处，来寻我便是。”
说完，他慢慢扫视一圈众人，神情严肃：
“耽搁的时间久了，难免会出什么变故。我们当务之急是尽快稳定局面，把这次战事不利的影响降到最低！草原上的儿女可以暂时失败，但不能一蹶不振。你们要像草原上的牧草一样，在秋冬寒风来临的时候要学会蛰伏，但到了春天暖风吹来时，也要能再次成长起来！”
……
另一边，高欢和独孤如愿他们刚汇合到一起，阿那瓌便依照约定先行将粮草源源不断的送了过来。阿伏干部落前些日子抢掠怀荒镇的那部分粮草还没有全部分发下去，此刻又被原封不动的送了回来。
侯景更是第一时间便向孤独如愿他们绘声绘色的讲述了高欢是怎么样用几百名骑士扮老虎吃猪，吓得柔然可汗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急急忙忙决定以粮草求平安的。
听侯景讲完，三人一时表情各异。
“高军主从哪里学来的这等诡谲……这等高明手段啊！”半晌，苏绰率先忍不住轻声叹道。
高欢挑眉一笑：
“令绰是想说狡诈吧！”
“兵不厌诈！高军主真是天生的将才！”苏绰面色肃然，而后仿佛想起了什么，轻声问道：
“不知军主打算如何处置那柔然可汗送来的粮草？”
高欢微微一笑，目光闪动看向对方：
“先划出两千石，作为此次兵士们长途跋涉出征的加饷。余下的两千石一千送还怀荒，另外一千作为此次的战利，不知令绰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