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出征
翌日晚间，高欢在卧室和娄昭君细细分说了将要领军出援怀荒镇的情形，末了，高欢温声安慰道：
“我们此去怀荒，少则六月，多则一年便可回转。怀朔有段领军坐镇，这段时间之内不会有什么大变故，娘子在家中安心等我即可。”
娄昭君眼波流转：
“妾身确是心忧高郎安危，可当今天下板荡，正是需要高郎这般人物来收拾山河的时候。妾身以前便知高郎胸有丘壑，不会困顿于一时。今日高郎既然心中已经有所决断，妾身虽然不舍，却也不能以一家之私让高郎时时守在我身边。你且放心去吧，不用担心家里，只是领兵在外一定要小心谨慎……”
“娘子勿虑，高欢自然省得！”
两人晚间尽诉衷肠，暂且不提。
……
翌日，怀朔镇校场，誓师出征。
高台上，高欢和蔡俊等几人俱是长袍佩剑、神色昂然，端是一派六镇豪杰之表。校场的空气中尽是尘土和汗水的气息，四周旌旗猎猎作响。
校场中央，本是段长亲领的铁甲骑兵此刻整齐列阵，远远看着军阵井然。骑兵铠甲反射的阳光十分耀眼，从台上看来，下方的一个个骑兵组成的军阵便如同匍匐在大地的巨龙一般，一件件耀眼的铠甲便是这条巨龙的鳞片。军阵中甲骑微动，便是巨龙鳞片张合。
这五百带甲骑兵算得上是怀朔镇最精锐的兵士了，一直由镇将段长亲自率领，并且所有战甲兵器都是由怀朔镇供给补充，和一般步卒的待遇不可同日而语。要知道，在北魏世兵制下，普通兵士的兵器和盔甲在上战场前可都是要自行准备的，就连高欢以前也是因为家中着实困苦，连铁甲都备不起。
所以，在高欢看来，这五百骑兵就是他此次千里驰援（怀朔在今内蒙古固阳，怀荒在今河北张北县。两地距离五六百里）的最大底气了。虽然并未满甲，但着实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在这个时代，骑兵的优势是显而易见的。当年武悼天王冉闵横行天下、所向披靡，大有当世项羽的风范，然而却因麾下多为步卒，最终被前燕的甲骑具装以铁锁连环马阵战术生生耗死。因此，在以步对骑战术还没有完善的南北朝时期，甲骑具装依然是百用百灵的版本密码。
但真正的甲骑具装至少要为骑卒同时装备铁兜鍪、银帽正、铁甲片以及铁鸣镝。也许大魏刚刚建立的时候六镇还能凑出这样的装备，至于现在，高欢能带五百披了铁甲的骑卒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想到此处，高欢收拢思绪，昂然四顾，头上兜鍪熠熠生辉：
“诸位六镇将士们！自从太武帝亲自率军深入漠北，大破柔然汗国之后，柔然这几十年的时间里何曾再敢窥视我边镇！可今天、就在六镇缺衣少食的时候，柔然的骑兵趁机又一次踏入了我六镇之地。怀荒镇被他们阴谋攻破，财物粮草被抢夺，镇民儿女更是被掳走无数！如今，怀荒镇告急，唇亡而齿寒的道理大家一定明白。今日我们便要誓师出征，驰援怀荒去救我们的兄弟姐妹。诸位将士自是血性男儿，当不惧那些柔然杂骑！诸位惧否？”
台下军阵响起一阵雷鸣般的轰鸣：
“不惧……不惧……”
“诸君勇武！”高欢也不再多言，高声喊出这几个字后便用力将佩剑斜斜指向远方天际：
“出征！”
怀朔到怀荒的距离并不算近，途中要经过武川、抚冥、柔玄等其余军镇。高欢没有急行军的打算，一来他率领的兵士算是刚刚归入自己麾下，需要时间去慢慢磨合。二来嘛，便是高欢的私心作祟了。
要知道，他们此行必然会经过理论上受怀朔镇段长辖制的武川镇。那可是有着高欢的宿命对手——北周的奠基人黑獭代行者：宇文泰；史上最强老丈人——二十六面印记拥有者：独孤信；隋朝太祖——隋文帝杨坚的父亲：杨忠以及唐朝太祖——唐太宗李世民的曾祖：李虎等等一干大佬的啊。
如果说这个时期的怀朔镇是群英荟萃，拥有神武帝、宇宙大将军等等明星级别人物。那么这个时期的武川镇则完全可以算得上是众神之地。从武川走出来的人最次的那也得“都督中外诸军事”，整个怀朔也就只有侯景的“宇宙大将军”加“都督六合诸军事”能在名头上勉强压这群人一场，连高欢高神武的名头都不一定好使！简单地说，在武川，你家里要是没有一两位皇帝，没有三四位皇后，那出门都不好意思和别人打招呼。
所以，这样一个地方，这样一群人，怎能不让高欢心向往之啊！如果此行能顺利的拐走一两个后来的西魏八柱国，比如李虎、比如独孤信，那他宇文黑獭以后拿什么和高欢争啊！
想到此处，平日里气度渊渟岳峙，喜怒不形于色的高欢竟忍不住笑了出来，让一旁的侯景惊奇不已：
“我说贺六浑，你大白天的发什么梦呐！咱们这是领兵打仗，是要见血的！你在这里哈哈傻乐个什么，让兵士们看到主帅这个样子岂不影响军心？”
高欢显然心情非常愉悦，也不管侯景言语中揶揄之意，脸上笑意简直隐藏不住：
“万景可知我们要在哪里补充军需？”
“当然是武川啊！临行时段领军交代了，我怀朔兼领沃野、武川军事，此行路上又刚好途径武川。那自然要在武川好好补充给养，再休整一番。”
侯景瞪大眼睛，像是在说俺老侯也是知兵的人呐！
“武川有一人，不知万景可曾听过？”
“哪个？名头很大吗？”
“现在他的名声也许不是很大，可能还没我贺六浑的名头好使。但他父亲可就不一样了，武川宇文肱你应该听说过吧？”
“哪个？”
高欢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眉毛，无语道：
“万景你每天关注的都是些什么？那宇文肱是鲜卑宇文部的首领，莫说在我六镇中，便是在整个大魏，也是说得上号的人物。你竟听都没听过？”
侯景窒了一瞬，随即攒眉小声嘟囔：
“贵族我就得听过？那他有没有听过我的名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