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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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沉船加那利号(4)

谷晓滔记得自己把手机带潜水船上来了,还特意拿防水塑料袋裹紧,放在运动包里。他打开包袋,翻出手机,想看股票收市价,海面上却没信号。

俊代喝了杯艾崖准备的淡茶,抬头看天,四顾看海:“今天天气真心不错,这时候若去沉船那儿,还能潜上两三回呢。”

艾崖正弯腰在颠簸不停的后甲板归拢散放的脚蹼,他顺着俊代的口风问:“要去潜吗?潜的话,上岸换了气瓶就得走。”

俊代看看谷晓滔,谷晓滔脸上精气神不错。俊代说:“滔,那本日志是这么写的,‘From beyond沉船桅杆,向那大洋里极目凝望,你看见那看不见的,生活的真理,时光的中心,记下你所见。在黄昏来临之际,潜入船舱,找到时光中心的标记,秘密就在时光里’。你比我聪明,你有诗人的灵感,我们一起再下去看看吧!正好,今天黄昏想必风平浪静。”

船接近海岸,手机信号复现。谷晓滔瞥了一眼股价,他的股票此刻涨停了!谷晓滔伸出长臂举在头上,伸一个松懈全身的懒腰,笑对俊代:“上岸喝一杯咖啡再去潜。”

靠了岸,艾崖张罗着到岸边潜店换气瓶,俊代交代他准备好三人两潜六个气瓶。

看来,俊代被“黄昏来临之际”这类谜语魇住了,非尝试一下不可。

谷晓滔回自己房间拿来咖啡豆。他喝咖啡上瘾,菲律宾没好咖啡豆,他自己带来埃塞俄比亚豆子,当然,俊代还替他在东京采买了大袋蓝山豆带来(好的蓝山豆都被日本市场吸纳了)。

谷晓滔赶走服务生,自己到酒吧柜台磨豆冲泡,他笑说:“谁说别上瘾别上瘾呀,人活着,能不这里那里地上瘾吗?”其实,他是感叹自己对股票上瘾,比咖啡上瘾更厉害。

不过,不管怎么说,不管世人如何评价,或后人如何批评,反正今天股票涨停,今天的欢乐今天享受:俊代历来是好友,念书时几乎心心相印呢。这就陪他下水去潜,他探宝上瘾,就陪他玩个痛快!

俊代过来喝谷晓滔自冲的咖啡,摇头晃脑又背诵那段秘文:

From beyond沉船桅杆,向那大洋里极目凝望,你看见那看不见的,生活的真理,时光的中心,记下你所见。在黄昏来临之际,潜入船舱,找到时光中心的标记,秘密就在时光里。

谷晓滔点点头:“写得很好,说明他即便有宝藏,也没打算让咱们找到。”

俊代喜笑颜开:“记得我俩读硕士时法国导师们怎么说?我们这些MBA,就是让不可能变成可能的魔术师嘛!”

“读工商管理,捞海底宝藏,”谷晓滔放声大笑,“我们只要一得手,法国母校今后就要启用招生新广告!”

两个老同学嘻嘻哈哈跑上潜水船,喝了咖啡,眼神确实有光。艾崖服务到位,气瓶全由他一人背上船,他还已将一半气瓶同各人的BCD[3]连接好。他特意加了新茶水,从宾馆厨房拿些豆沙馅面包,从树上摘一串小香蕉,放甲板上待客。

沉船潜点离岸不远,船不压浪,几分钟就滑翔到那地方。

大家背设备上身,朝岸边瞭望,看看蓝天,深呼吸几下,依次后翻入水,举起低压管放空BCD,直直坠落海下15米深处会合。

本来互相检查一番就要直潜沉船处,不过有条难得一见的金枪鱼吸引了大家。

这条金枪鱼足够长,足有一米六七十厘米,在水下看更大些,圆鼓鼓如肥猪,尾巴前端缀满金色三角硬刺,绕着珊瑚礁耀武扬威游来游去。

艾崖突然扮演一个尽职的导游,他解开腿上一把小刀,小刀刀柄连着绳子。艾崖拿刀在手,嗖地飞刀出去,一条好端端待在珊瑚丛里过小日子的山羊鱼被刀扎了个通透。

艾崖拉绳收刀,把山羊鱼稳稳抓到手里,往面前水里一送。鱼身上添了洞,虽还挣扎着游,明显失了活力,血水从洞口弥散成一小团褐雾。

金枪鱼一个冲刺,潜水艇般逼近,一口将山羊鱼咬在嘴里,三吞两咽,吃尽了。

谷晓滔和俊代带着旁观者的骇然继续下潜,三人在半分钟里就到了沉船上方。

氮醉感腾的一下来了,三个人都放松了肢体,看四处阳光闪烁,心生欢快。身轻如燕,正似庄周梦里蝶。沉船这儿,好个所在啊!

俊代不迟疑,打手势告诉艾崖自己和谷晓滔要潜入沉船船舱,让艾崖守着。

不说废话,俊代往下扎一个猛子,如一枚纺锤,流线型刺入黑乎乎的舱门去了。谷晓滔身为潜伴,不管愿意不愿意,只好奉陪。他游到舱门口,先抓起手电,朝里照,然后才慢吞吞往里一挺身……

外头阳光照在海波里,舱里却昏暗,手电照耀之处,渐次显现出五颜六色的海蛎和瘦弱的海葵。俊代四肢摊开,脸朝天,躺在舱底,气瓶将他微微托起,手电往上直打舱顶。谷晓滔抬头,舱顶上盘着一条白身黑环的毒海蛇……

不去惹海蛇,就绝对不会受海蛇攻击,这种动物其实如宠物一般无害于人,它毒牙长在咽喉处,完全用来处理猎物。谷晓滔把手电调至最亮,四处打探,想把船舱看仔细。

这大概就是个一百来平方米的长方形“房间”,搬空了所有“家具”,彻底让给海底生物安营扎寨。除舱顶那条环形海蛇,舱里还浮着一对大石斑,如人手臂那样长,肥得像兔子。

俊代静静躺着,手电光在舱顶移动,找寻奇迹。谷晓滔找个角落跪下,凝视黑沉沉的空间,看光线从舱门泻入,如奶入咖啡,光明渐次过渡为黑暗……

只有静静的呼吸声传入彼此耳中,氮醉仿佛海底鸦片,叫人浑身舒坦不想动弹。多盼望时光就如此流逝,分秒皆是福分。

良久,艾崖在舱门口探入脑袋,朝他俩招手。谷晓滔一个转身,拍了俊代一肩膀,领头出了船舱。俊代又磨蹭两三分钟,也游了出来。

三人看看潜水手表,开始顺海底斜坡,缓缓上游,只往上5米,脑里便咚地一震,像睡醒了,氮醉感消失无踪,水一下子显凉。

他们边上浮边寻找那条肥猪般的金枪鱼,可它早翩然离去,踪影全无。

在船上歇着,剥香蕉啃面包,喝几口热茶,潜水手表显示水面休息时间为一小时十分钟,然后才可再次下潜,下潜深度不可超越前次。

艾崖计算潜水和日落的时间,接下来将是一次真正的黄昏潜:下去时天有余光,不过,上来时人将在一团漆黑的海里打手电升水。

俊代问谷晓滔:“你在沉船桅杆那儿,向大洋深处瞭望了吗?”

谷晓滔停止咀嚼香蕉:“哎呀,我把这话完完全全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