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拾 陸 章 : 傳說中的时空静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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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凡人之軀比肩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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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南华此時還还沒回过神,环顾四周,连小巷屋顶都没有放过,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迅速深呼吸一口气,既没有向前迈出,也没有后退。
他再次下意识去抓那枚祖传玉佩,落空后,赶紧默念一段残篇断章的道家口诀,此诀并不是术法神通。
只不过是帮助自己静心凝气。如果说心境如泛湖小舟,那么此诀起到的作用就是船锚,可以固定如浮萍般的小舟。
他开始侧身背向一堵墙壁,横步走到两条小巷的岔口上,身体肌肉紧绷,做出防御姿势,不敢有丝毫掉以轻心,死死盯住那条小巷,只见视线中,草鞋少年站在蔡金简倒在血泊的身躯旁边,少年身体小幅度弓腰,保持一种微妙的进攻态势,同样死死盯住他苻南华,双方虎狼对峙,一为解惑,一为求生,各有不同。
横空出世的少年,目标应该就只有蔡金简。而对于苻南华的出现,陋巷少年更多的是凭借本能展现出来的姿势,是一种你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含义。
苻南华问了一个很多余的问题,“你杀了她?”
少年默不作声,始终手握杀人凶器,那是一片破碎瓷片,略小于他的手心,露出拳头的部分,极为锋利,少年满手鲜血淋漓,不知是蔡金简的鲜血,还是瓷器刺破手心的结果,滴落在小巷地面上。
苻南华在确定四周再无他人后,既觉得荒诞不经,又觉得如释重负。
最后他便将视线投在蔡金简那具娇躯上。哪怕这种落魄场景,依然无损她的天生丽质,婀娜多姿,丰满的胸脯微微起伏,猩红血液不断从脖颈和嘴巴中涌出,生机即将彻底断绝。
但是经过气机反复淬炼的强健体魄,使得她承受的痛苦,也会比常人更加沉重和漫长。
苻南华脸上有了些笑意,不过骨子里带着严酷寒意,问道:“为什么要杀她?你和这位姐姐无冤无仇,难道就因为她跟你在泥瓶巷开了个玩笑,你就要杀人?
小镇什么时这么无法无天了?你知不知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到哪里都是一样的啊。”
少年就像个哑巴,不言不语。苻南华不在意少年所思所想,开始缓缓向前,步伐坚定。他知道蔡金简死定了,这里不是仙气缭绕的神仙洞府云霞山,此处是术法禁绝的天道牢笼。
除非出现一位修为通天的陆地神仙,或是金身罗汉,愿意拿大半修为来换取她的性命,才有可能镇压住魂魄,帮她起死回生。
很可惜蔡金简绝对不会有这样的泼天福缘,小镇上那位圣人身负重任,俯瞰苍生,绝不会厚此薄彼,只会顺势而为。
修行路上,莫名其妙夭折于阳关大道,或是死于争一线机缘的独木桥上,都有,虽说不算太多,但绝对不是稀罕事。
若是证道长生,能够事事循序渐进,步步为营,无灾无厄,尽享好处而不担风险,那么市井百姓眼中的无忧仙人,好像也太不值钱了。
所以苻南华对于小镇此行,甚至做过了一番搏命厮杀的最坏准备。但是要说在小镇里,在一方圣人的眼皮子底下,亲眼看到并肩而行的临时盟友,这么被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宰掉了,老龙城少城主是破天荒第一次,没有眼花缭乱的法宝对攻,没有惊天动地的仙家手笔,就这么给一个最低贱的乡野泥腿子杀了?苻南华震惊之余,根本无法接受这个荒诞事实。
如果不是这座小镇,草鞋少年这种命贱如野草的小人物。哪怕是遥遥看到云霞山蔡金简一面,都是遥不可及的天大奢望。
苻南华脸色肃穆,沉声道:“我虽然来不及救下蔡仙子,也无法杀你,为蔡仙子报仇。但是既然亲眼看到你行凶,不做点什么的话。一旦传出去,老龙城的金字招牌就要砸了。所以于情于理,我都该教训教你。至于之后云霞山那边如何处置应对,如何给蔡仙子一个公道,那就是你的事情了。”
老龙城少主这些冠冕堂皇的言语,是说给此方圣人听的,属于客套话,省得自己之后吃相太难看,惹来那位圣人的恶感。
将来也有一个可能,是说给云霞山那帮老祖师听的,苻南华无非是要一个摆在桌面上的仁至义尽。
要不然,对蔡金简早已心存必杀念头的苻南华,真想好好酬谢一番眼前的少年,误打误撞,鲁莽行事,省了他好大的周章,真可谓是自己的一员福将。苻南华一边前行,一边说道:“见你方才杀人的手法,意味着你这副臭皮囊的瞬间爆发力,比起寻常青壮男子只大不小,这其实颇为难得,很少见很少见了。
如果没有今天这场风波,你只要有机会投身行伍,敢杀敢拼,再有些机缘巧合,得到某位兵家大佬、沙场世家武将的青睐,丢给你一份兵家铸身口诀心法,慢慢打熬身体。二三十年后,你这小子未必没有一番新天地。”
在苻南华向前走的时候,少年开始缓缓后退,面朝那位高冠大袖的老龙城少主。
身材修长的苻南华走在小巷中,玉树临风,有一种气质天成的富贵雍容。
苻南华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下,垂放在腰间,笑道:“可惜了……你的命不太好,要不然,依照我的说法,你就有机会达到这么高的成就……是不可能的。”
苻南华被自己这个笑话逗乐,笑意更浓,向前跨出一步的时候,那只脚突然悬在离地面半尺的空中,“不好意思,是这么高才对。”
苻南华很难不开心。
进入小镇之后,先是和泥瓶巷少年宋集薪的交易,获利之大,远超预期。
然后是极有可能是自己大道阻碍的蔡金简,暴毙于眼前,自己不但可以两手干净不染鲜血,还能白白得到她身上的两袋金精铜钱,说不定还能搜出一两件云霞山的秘宝。哪怕不是镇山之宝,也肯定差不到哪里去,他可不相信蔡金简全然没有护身符傍身。
比如他苻南华,除了那块仅是障眼法的老龙布雨佩,就还带着两件品相极好、品阶极高的小东西,几乎算是老龙城压箱底宝物。
故而在旁门左道的野路子修士当中,流传着一句脍炙人口的口头禅:替人收尸,必有好报。
苻南华经过蔡金简尸体的时候,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反倒是淡淡的血腥气,让他整个人处于一种莫名亢奋的状态。
一进一退,两人始终距离十余步。苻南华只需要确定少年跑不出小巷。到时候他再想要逮到一个在此土生土长的少年,无异于-大海捞针。何况身后尚且温热的美人尸体,就是前车之鉴。一旦给少年足够喘息的机会,「惊喜」就可能砸在自己头上。
苻南华看似在猫抓耗子,实则是在调整自己的身体节奏。毕竟在他九岁正式踏足修行之后,从没有过纯粹依靠近身肉搏来分胜负的机会。
他当然不用跟少年分出生死,那会让自己得不偿失,连同蔡金简,就是两份唾手可得的机缘。
但是务必要让这个出人意料的少年,在近期乖乖躺在床上,不给少年丁点儿整幺蛾子的可能性。
苻南华突然笑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满手鲜血流个不停的少年答非所问,黝黑的脸庞上,满是乡土野草似的坚韧,“你和她可能都不清楚,我的眼力很好。所以在泥瓶巷里,她跟我聊天的时候,你看她的眼神,跟现在看我,其实一模一样。”
苻南华愣了愣,这下是真的对少年刮目相看了,啧啧笑道:“有点意思,真是有点意思。”
苻南华的言行举止,看似云淡风轻,其实一直在留心少年的左手,依旧在持续滴血。
这说明少年的手劲一直没有松懈,寻常人恐怕早就拗不过那份刺骨疼痛。
苻南华这个时候才觉得先前「可惜了」这个随口评语,原来真是一语中的。
苻南华觉得时机差不多了,问了最后一个感兴趣的问题,“你杀她杀得如此果决,肯定是有人跟你通风报信了,我倒是不好奇他的身份,我想不通的是,你一个在这里长大的孩子,怎么就那么快跨过了自己心里那个坎,杀人杀得如此……
心安理得,这个说法,听得懂吗?要知道,就算是我,第一次杀人后,等到那股兴奋尽头褪去,整个人就开始颤抖,念了很久的静心诀才好受些,哪像你,平平静静,跟吃饭喝水差不多,这不合理……”
一直面无表情的少年,突然露出惊骇眼神和恐慌脸色,视线直勾勾望向苻南华身后方向,仿佛是那个死了的高挑女子,活了过来。
谨小慎微的苻南华下意识转头,脖子转到一半的时候,心头巨震。等到转回过去,因为身高悬殊的缘故,苻南华一直正前方且偏低的视线中,竟然没了少年的踪迹!
千钧一发之际。
原来。在做出那种眼神和脸色后。刹那之间,草鞋少年毫不犹豫地开始爆发冲刺,三步之后,左脚骤然发力,整个人高高跳起,最终右脚踩在小巷一侧墙壁上,迅猛弹射转折之后,少年朝高冠男子高高举起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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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塾一座不挂匾额的草堂书屋内,中年儒士齐静春正在枯坐打谱,并非什么流传千古的名局,也不是棋坛国手之争的复盘。
他正要将一枚白子落在棋盘上,叹息一声,原本早有定数的棋子生根处,儒士突然开始举棋不定,他收回手后,棋子却依旧悬停空中,距离棋盘仍有寸余高度。
齐静春依然正襟危坐,作为负责坐镇此地的当代圣人,儒家七十二书院之一,山崖书院的前任山主。哪怕被贬谪至此戴罪立功,齐静春仍是当之无愧的当世醇儒。
对于小镇普通百姓而言,草木一岁一枯荣,甲子春秋转瞬即逝,教书先生已经换了好几位,模样不同,岁数不同。
唯有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读书人气质,如出一辙,古板,苛刻,寡言,总之,都很无趣乏味,也没有人想到那几位来来去去的乡塾教书匠,其实是同一人。
不但如此,在小镇之外的广袤天地,深居简出的齐先生,曾经拥有超然的崇高地位,还身负正气浩然的无上神通。
下一刻,齐静春元神出窍远游,如一身雪白衣袂飘飘的仙人,从躯壳牢笼当中瞬间挣脱开束缚,飘然去往小镇一条巷弄。
齐静春转瞬之间来到巷弄,他先去看了倒在血泊中的女子,云霞山的蔡金简,三魂七魄晃荡消散,如风中残烛。
齐静春停留片刻之后,他终于来到两人身旁。
高冠大袖的老龙城少城主,身体有些后倾,目瞪口呆,肌肤如玉的英俊脸庞上,神色复杂,交织着震惊、疑惑和绝望。
少年保持那个高高跃起、向前扑杀的凌厉姿势,左手握有一片锐利如刀刃的瓷器。
哪怕是这种你生我死一线间的关键时刻,身体腾空的少年,依然眼神坚毅,脸色平静,根本不像是一个出生于陋巷小宅、成长于山野的无知少年。
大概仅剩符合少年身份的,是隐藏在眼神深处的无奈。对于这种无奈,走出书斋和书院很多年的读书人,已经不陌生了,就像看着一个靠天吃饭的庄稼汉,蹲在旱季干裂的荒芜田垄上,抬头看着烈日,其实不会有撕心裂肺的情绪,而只会是深深的无奈,还有茫然。
作为一方天地的临时主人,齐静春当然知晓陈平安一家三口的来龙去脉,甚至往上追溯百年千年,他哪怕没有亲眼看到过少年的祖辈,大致上也能推衍演化而出。
道理很简单,就像是县衙的县太爷,真想要看治下百姓的身世传承,只需要去掌管户籍的户房,查询档案,一目了然。
小镇经过三千余年的繁衍发展,枝叶蔓延于小镇之外,盘根交错。
因为每一代都有几个惊才绝艳的人物。虽然不能衣锦还乡,却能够通过秘密渠道反哺家族,最终造就了如今小镇最为兴盛的四姓十族。
陈平安的这个家族,历史同样悠久,祖上也曾飞黄腾达、很是阔绰过。
但是经过两次跌宕起伏的风云变幻之后,在藩国无数、王朝如林的东宝瓶洲,逐渐沉寂衰败,让位于其它姓氏,千年以降,江河日下,到了少年父亲这一辈,小镇陈氏这一脉,几乎算是在整个东宝瓶洲,彻彻底底衰败,更别提小镇所在的大骊王朝版图,仿佛是被君王敕令「世世代代不得出仕」的官员,家族再无起复的可能。
齐静春来此主持大阵运转后,六十余年,谨守「方正平和」四字师训,绝不以个人好恶,擅自更改小镇百姓的命运轨迹。
否则在这位也曾嫉恶如仇的读书人眼中,小镇高门大户里有太多的污秽,陋巷小户里也有太多的贫苦,不过齐静春在冷眼旁观之后,看到大姓大宅也有他们的徒劳无奈,小门小户也有他们的穷凶极恶。久而久之,齐静春如同高高在上的神像。既不享受香火,也不承人情,只是袖手端坐,对世事不闻不问。
齐静春微微讶异,上前一步,定睛望去,轻轻点头,原来气势如虹的贫寒少年。
对于这次扑杀看似势在必得,不杀苻南华决不罢休。但其实按照目前的姿态来看,最后少年只是手腕重重砸在苻南华脖子上,比起蔡金简的下场,要好太多了。
苻南华应该是被重重一击,整个人横着摔向墙壁,然后被少年一手掐住脖子,一手以瓷片抵住腹部。
齐静春有些好奇,为何少年这次没有痛下杀手,大好机会,稍纵即逝,后患无穷。
齐静春是醇儒,恪守礼节,却不会死守教条,不是那种只会摇头晃脑掉书柜的迂腐酸儒。
他对于苻南华之流,无论资质根骨还是性情脾气,实在再熟悉不过。哪怕在今日小巷中,被少年威胁得暂时放弃报复。但此事绝对会是年轻人生平仅见的奇耻大辱,上纲上线到道心魔怔都不为过。
到时候要跟少年斤斤计较的,可不就是苻南华本人,而是整座南海之主老龙城了。
齐静春之所以来此阻挠少年连续杀人,有一定的私心,更是为了公道。
如今小镇就像一件出现裂纹的瓷器,迟早会爆裂炸开,齐静春必须要延缓这个大势不可挡的过程,要尽量为更多人安排好退路,最好是能够安安稳稳交到那个铁匠「阮师」手上,撑过最后一个甲子时光,就能够勉强皆大欢喜,山上人得机缘,山下人得安稳,要知道以前者绝大多数的一贯性子,每逢道路崩塌、新旧交替、机缘四起、长生可期之际,几百几千山脚蝼蚁的死活,算得了什么?!
世俗王朝的天家无情,比起很多修士推崇的大道无私,实在不值一提。
齐静春思量片刻,悄然隐去身形。
少年手腕「终于」重重砸在苻南华脖子上,后者脑袋一晃,横摔向小巷墙壁,被巨大的劲道摔得七荤八素,落地后的少年,迅猛贴身靠近,一记肘击轰在苻南华腹部。
苻南华并未站直背靠墙壁,少年肘击打得他几乎吐出苦水来,身体本能弯曲起来。
少年一手掐住苻南华脖子,一手瓷片抵住这位高冠公子哥的腹部。
苻南华很难想象,比自己矮一个头的瘦弱少年,为何五指力道如此巨大。
尤其是腹部瓷片的锋利和冰冷,让老龙城少城主再次感受到死亡的逼近,一线之隔,就是阴阳之隔。
苻南华当然不会知道,一个年幼时分就需要漫山遍野去寻找草药的稚童。
因为某个比自己求生更强烈的执念,所迸发出来的无穷潜力,是何等惊人。
当那个少年误食草药而在小巷,而绞痛得满地打滚的时候。那种执念,甚至能够让一个原本该在乡塾蒙学的孩子,想着便是爬也爬回家中,要将那竹篓救命草药放回家中。
之后砍柴烧炭、烧瓷拉坯、挖泥尝土等等,没有哪件事情,不需要考验少年的体力和耐力。
在小镇之外,苻南华随便施展一点仙家术法,就能够肆意碾压一百个、一千个少年。
但是选择在小镇内与之生死相向,还真是好运气到了尽头,脚踢到了铁板。
苻南华被剧痛和耻辱双重打击,冲昏了头脑,脸色狰狞道:“你杀了我,你是死路一条!你不杀我,还是难逃一死!小杂种,总归你是死定了!”
陈平安微微仰头,盯着这个满脸癫狂神色的男人,说道:“你知道,我不想杀你,我跟你无冤无仇,只是你想害我,我才还手的。”
苻南华狞笑道:“小杂种,也配跟我苻南华讲道理?!”
他竭力加重语气道,“你配吗?!”
陈平安沉默片刻,问道:“你是不是一定要杀我?”
当苻南华看到黝黑少年的那双眼眸,他突然冷静下来。
被掐住脖子的苻南华满脸涨红,很快就又变青再转紫,其实少年五指力道并未加重。
但是却也足够让一个青壮男子窒息致死。
苻南华艰难道:“我说我不杀你,你信不信?”
他剧烈挣扎了一下。
但是少年几乎同时就加重力道,让苻南华五指微动的一条手臂颓然下垂。
陈平安摇了摇头。
苻南华愈发头晕目眩,虽然心中恨不得一巴掌拍碎这个杂种的头颅。但是表面上仍然尽量和颜悦色,补充了一句,“如果我对天发誓呢?我们这种人,是不可以随便发誓的。”
苻南华耍了一个心机,佛家发大宏愿,和修士心头起誓,确实有着极大约束力。
但是显而易见,苻南华只说了一半真话,他哪怕发誓,也只会在嘴上信誓旦旦,并非「不立文字、却无异于刻字丹室心壁」的沉重心誓,所以事后遵守与否,只看心情。
再者,修行之人的心誓,也不是没有破解之法,代价大小而已。大体上,代价大小与修士境界高低、发誓内容的轻重,有着绝对关系。
不料草鞋少年竟然还是摇头。
越来越呼吸困难的苻南华,已经失去讨价还价的精气神,没来由有些神情恍惚。
就要死了吗?
跟蔡金简那个可怜虫一般无二,还是死在一个小贱种的手里?
那么当这个噩耗传回老龙城,会不会成为全城上下的笑谈?
他甚至都没有机会,伸手去触发腰间玉带的隐秘机关,他腰间所系的白玉腰带,实则是一条地蛟之属的残余精魄,
“可以了……”
一个天嗓音两人耳畔响起。对于苻南华而言等于是天籁之音。只不过他正好晕厥过去,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陈平安愕然转头。
结果看到一个满身雪亮、虚无缥缈的齐先生。
后者微笑不语。
陈平安眼神复归坚韧不移,右手五指始终没有松开。
齐静春既没有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的恼火,也没有仿佛看到一副可造之材的欣慰,只是朝着草鞋少年轻轻挥袖,像是「捞取」了一件物品到手中。
这位儒家圣人摊开手心一看,哑然失笑。
一团污秽如墨迹。
原来某人在少年身上种下的心意,黯淡无光,分明早已消亡。
再抬头望向少年陈平安,齐静春有些遗憾,感慨道:“难怪先生说世间成事者,超世之才不过其次,坚忍不拔之志,方为首要。陈平安,你替先生又给我上了一课。只可惜,我齐静春如今已经没有了收取关门弟子的机会。”
本章寫與貳零貳肆年拾貳月陆日晚上柒點整
——朱顏斂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