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清道夫
王富源蹲在自己的黄包车前，就着地上的马路牙子，狠狠地磕了磕大烟斗，将未抽完的烟灰尽数抖落。
他已经盯着弄堂口看了有一阵了。
方才面前走过一少年，他不懂得该如何形容，便连他这老家伙也觉得那少年郎俊朗地有些过分，气质超凡脱俗，使人赏心悦目。
亲眼见着他拐了进去，随后又有两人尾随而入，顿觉察不妙。
以他的经验，一眼便看出后两者是道上混的，手上没少沾染血腥。
只怕那少年形势不妙。
他顿时一脸忧愁。
这年头底层老百姓朝不保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知道这两人是哪个帮派的，背后又是何人？
可一想起刚刚少年打他面前过，那清澈眼神、朝气蓬勃的模样，终究良心过不去。
这会儿唤人也来不及了，他一咬牙推着车走了进去。
既然决定走出来，他便不再迟疑，唯恐来不及，甚至快跑起来。
“沙沙~”
车轱辘飞快旋转，连拐几了个弯，便见到这样一幕：
昏暗小巷中。
刀光散落，两人捂着咽喉，鲜血如涌泉，从十指缝隙中噗呲冒出。
喷洒了一地。
也飞溅到那张净白、纯澈、与世无争的脸蛋上。
尽显妖异。
……
爆发不是因一时的怒火，而是长久的压迫。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
李随安在出刀之前脑海中或许有过犹豫、挣扎，但出刀之时，已经冷静无比，果断利落。
刹那间出刀，寒光掠过。
两人表情还停留在恐吓邪笑之上，脖颈被割开的瞬间，笑容也僵在脸上。继而便是因颈部大血管被割破，鲜血如喷泉一般涌出。他们慌忙用手去捂住脖颈，鲜血依旧从两人手指缝隙里噗呲喷出。
不愧是凶恶之辈，临死之前，表情也很快从惊恐转为狰狞，还欲分出一只手去抓向李随安。
在鲜血飞溅到他脸上时，李随安脑海中有过一刹那的空白。
看到这只直奔面门的大手，眼神中闪过慌乱，犹如一只受惊的幼兽，踉跄后退几步。
“杀人……”
“终究与杀猪不一样。”
他两辈子也没干过这种事情。
身体没有不适，但心理作用是难免的。
那惊慌失措的小表情，当真我见犹怜。
落入王富源眼中便是：“少年果然被坏人逼迫。好在他不堪折辱奋起反抗，失手杀人。”
车轱辘声也传进李随安眼中，一抬头，两人四目相对。
摔倒地上的两人也看到有人到来，宛如看到救命稻草，竟向王富源伸手求助。只是嘴里呵呵干叫，也没法传出声音来，说话还引得脖子喷血更加急剧。
李随安瞬间警惕，重新握紧刀柄。
好在对方也没有其他冒昧举动。
场中一时僵持住，两人都保持安全距离，没有过多动作。
李随安眼睁睁看着地上两人垂死挣扎，直至失血过多、彻底断气，对他也是一种折磨。
“原来割喉并不会立马死亡，影视剧误我。”
他强迫自己回忆起脑海中满满的屠宰经验包，心逐渐冰冷起来。
【叮！您斩杀两名罪孽缠身之人，触发‘杀手’职业！】
【职业：杀手（未激活）】
【条件：1、斩杀罪孽缠身者10。2、精神属性10。】
【天赋技能：罪孽之眼（未解锁）】
【职业技能：？？？（未解锁）】
系统的反馈让李随安惊讶了一下，也彻底回过神来。
看向面前的中年人，气氛紧张。
终究还是王富源扛下了所有。
他主动扯开胸襟衣衫，显露出两只斧头纹身标记，“小伙子，不要紧张。我刚才见那两人跟踪你，担心你有事情，才进来瞧一瞧。认得这个吗？”
“斧头帮？”
口音似是八皖地区，IP正确。
斧头帮帮主王大拿，正是八皖人士。最初一百多把斧头冲进资本家大院的一帮元老，也同样是他的八皖老乡。
黄包车夫，职业正确。
据穿，神城的绝大多数黄包车夫，都是斧头帮的下属眼线。
最重要的是，他的头顶上一道血条明晃晃【23/23】。
这超出普通人范畴的气血，显示出身份不一般。
“正是。我们斧头帮偶尔也兼职清道夫的工作。需要帮忙弃尸吗，只要一块钱？”
李随安沉默半晌，随后点点头。
便要去取钱，却忘了手上还握着滴血的杀猪刀。
当即将刀归鞘。
孰料那刀鞘本就是两块木板夹起来外层绕几圈麻绳做成的，在他刚才快速拔刀时，已经损坏，当啷掉落地上。
他只得换只手从兜里取出一块银元，丢将过去。
这番笨拙的动作，愈发论证了王富源的猜想。
他一把接过，笑了笑，“收钱办事，老板您瞧好了。”
利落的帮他抬起地上的尸体，顺手摸尸。
摸出一包哈德门，半包大前门香烟，他毫不犹豫塞进自己兜里。
还有五块大洋和一把铜子儿，他反而没有贪，转身递给李随安。
李随安不解。
“行有行规，不该拿的咱绝不多拿。”
李随安依旧沉默，不予置评。
只在一旁看着他利落的将尸体扛上车，伪装一下，若不到近处看，只会以为是坐车的乘客，末了还顺手把地上的血腥也给收拾干净。透着一股子专业。
看在银元的份上，他信了。
于是利落的将钱揣进兜里，他缺钱。
王富源拉着车走在前头，丝毫不怕李随安在后面给他来个杀人灭口。
夜幕降临。
街头行人渐少……
李随安跟着他一路来到江边，看他绑石沉尸，一气呵成。
做完一切后，就着江边打水，将车清洗干净。
“完事了。”
“离开这里，我们以前没见过，我不认识你也也不认识我，相忘于江湖。”
说罢一挥手，便拉着车快速远去。
明明衣衫简陋，宝通车行的号坎，佝偻着脊背，牛马也似的，竟有说不出的潇洒。
李随安又朝江面看了一眼，江水反射着对面霓虹灯光，波光粼粼，岁月静好。
赶回宝叔住处时，宝叔已经睡下。
看到他半夜过来也没说什么，只是询问饿不饿。
说了没吃饱后，便给他去下碗面条。
李随安今天已经不知道吃了多少肉，还是觉得这一碗葱花素面更香。
呼噜噜吃光，连面汤也丁点不剩。
宝叔满意的笑了笑，“你走之后那西洋娘们又来找过你几次，对你不死心。这两天虽然没来，却始终有个洋人不时在码头转一圈，像是在寻你，我都一直躲着他们。”
“不怕，估摸是给送钱来的。”
宝叔笑了笑，“别大意，那些人我们惹不起，最好别沾边。明天就别去码头了，离开学也没几天，就在家玩着吧。”
“宝叔，明天我想去车行拉车试试？”
“你……拉车？”
李随安干脆起身，在宝叔疑惑的眼神下来到院中，那里摆放着一只石锁。
这是宝叔为了让他闲时锻炼身体，特地从码头运回来的，足有二十多公斤重。
李随安以前也提不了几个，一直放在院子一角落灰。
这次却不同了。
只见他单手提起石锁，举锁过头顶，横推也稳稳地，抡起来呼呼作响，石锁在他手中上下翻飞。
宝叔震惊的合不拢嘴。
次日。
宝通车行。
虽然天刚蒙蒙亮，但车行前已然排起长龙，等着上早的车夫们连饭都顾不得吃，手里拎着窝头和咸菜就在门口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