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 你的愤怒毫无价值

“这取决于你曾经做过些什么，年轻的贵族；

“我心中的怒火，不会染指问心无愧的人。”

缠在奴隶骑士身上的铁链，因他抬头的动作连连轻晃，互相碰撞着发出细碎密集的“铃铃~”声。

作为时下不论去到哪里都广受好评的天才魔法师，同时也是一个更自由的人，罗德自然不会畏惧一个无法动弹的囚犯充满威胁性的目光。

即使眼前的奴隶骑士凶名赫赫，令许多帝国贵族闻风丧胆，他也处之泰然。

“可是你已身陷囹圄，哪里又能安置你那难以宣泄的仇恨呢？

“这里么？”

罗德左右看了一眼这个囚笼，“我觉得这儿就像一位皇帝死后的长眠之地，而你更像是个‘陪葬品’。”

奴隶骑士没有接话，而是保持了好一阵子的沉默，看起来他对自己当下处境的判断，似乎要比罗德所说的乐观一点。

罗德也很有耐心的等待着，死牢的气氛随即回归沉闷。

他也需要从这短暂的接触中，判断自己是否能够和这位未来的称号骑士达成共识。

如果不能建立契约联系以获取对方的能力，那么哪怕最后成功挽救了这位奴隶骑士，于他而言都是得不偿失。

——他是来“白嫖”的，又不是来做慈善的。

在对方有所表示之前，罗德只会进行几次试探而已。

果不其然，大约几分钟后，耐不住这种诡异氛围的奴隶骑士，主动开口说：

“我不认为一位年轻的帝国贵族，在大费周章下到这个地下牢笼之后，只是为了嘲讽一个死罪者，或者单纯想看一个死囚的笑话。”

知道鱼儿开始咬钩的罗德扬起嘴角，微笑道：

“你需要自由。”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渴望自由，但你给不了他们想要的自由。”奴隶骑士的嗓音很沉，颇具重量。

“你说得很对，不过也分情况。”

罗德朝他抬手，“——已经成功在九十多次死斗中活下来的你，比他们更接近自由。”

“那么按你的说法，我迟早也能获得自由，并不一定非要借助你的力量。”

奴隶骑士没有为他取得的这些“成就”感到欣喜，倒不如说，在竞技场上杀死那些和他同病相怜的死囚，并不能给他带来任何快乐。

眼前的帝国贵族既然能用一些手段买通这里所有的看守，肯定也能帮他减少后续几场死斗的难度，但他又该为此付出些什么呢？

能成为帝国贵族的人，绝对不是什么善类，何况他对帝国贵族这种存在一直保有戒心，而眼前的少年无疑也是其中之一。

“我有说过这种话么？”罗德带着疑问反问道。

这场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表露出这种意思，他只是在用话术引导对方往这方面去想而已。

“首先需要声明一点，在成为帝国贵族之前，我还算半个商人，而商人这种生物，在他们付出什么之前绝对会估算下收益。

“如果你想和我谈成一笔交易，起码也得确保你有特殊的渠道或者足够的资金。

“遗憾的是，作为一个奴隶，你连自己的身体都不属于你，根本没有用以偿付的东西，被剥夺人权的你，甚至不能被称为‘完整的人’。”

说完这一连串的讽刺，罗德发自内心的期待奴隶骑士到底会作何反应。

他是否会发出谩骂？

抑或干脆爆发出惊人的潜力挣脱那一身锁链与镣铐，对自己还以颜色？

如成人手腕般粗细的铁链铮铮作响，铁头套里的呼吸同样在加剧，奴隶骑士身上的铁箍，也因为内部受力正逐渐产生形变。

但是这一番出于愤怒所引导出的蛮力，很快便到达了极限。

就和他曾经做出的无数次尝试那般，到最后消弭于无形。

“……”

不知道为什么，奴隶骑士只觉得眼前的这位少年，总是在诱发他的暴力倾向，或者说，对方一直在触犯他的禁区。

“霍恩……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你的名字。”

罗德进一步发问，“你是否感到气愤了呢，霍恩？”

奴隶骑士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人，发狠道：

“如果你只是想激怒我的话，恭喜你、你确实做到了。”

“我确实是在尝试唤醒你的愤怒、霍恩，但我难道不是在陈述事实么？”罗德只是摇头，“谎言并不会伤人，可为什么真相就会刺痛你呢？”

“闭嘴——”

霍恩终于忍无可忍，一声暴呵直接掩盖了罗德发出的声音。

一切都烘托到位了，那么罗德也是时候开始他正式的“蛊惑”了，“好了、霍恩，我想和你谈些正经的事情。”

霍恩没有什么表示，就像放任罗德发言一般，他现在唯恐避之不及，不想被人左右自己的情绪。

但罗德不在乎他的意愿，他就像舞台上演绎着独角戏的演员，在一束灯光下口中喋喋不休地诉说着故事背后的隐情。

“你的君主将你的故乡付之一炬，又命你将一个个熟悉的鲜活面孔埋进土里，不知当时的你是怎样的反应；

“骑士的誓言让你跪伏在君主面前无动于衷，但无法泯灭的人性又将你的灵魂撕成纸碎，一把抛撒出去……”

罗德一声质问，恍如晴天霹雳，“告诉我、霍恩，你迄今为止的信仰到底教会了你什么？！”

“该死的贵族，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们都是一群毫无廉耻的东西；

“我的双手沾满了你们的鲜血，我用手中的长剑刺穿了你们的心脏，破开你们的肚皮，脚跟狠狠碾压、践踏着你们的头颅……

“都是你们让我走上这条不归路——！！”

霍恩到底无法做到心无旁骛，又或许是罗德的发言充满了煽动性，每个单词、每个音节都完完整整地被他听了进去。

正如他现在被罗德重新激起的心性，他甚至恨不得立即撕烂这位贵族少年的嘴。

“你的愤怒就只有这点威力吗、霍恩？我只为你感到惋惜，你的愤怒像一个被贵族老爷冷落了的怨妇，毫无作用也毫无价值；

“帝国皇帝会把你当做骑士竞技大赛的装饰物，而你只需在开幕仪式献上你的生命，让你亲自用自己的鲜血染红竞技场即可。

“——如果你不甘心，我会告诉你，真正值得你愤怒的，正是让你变成这副鬼样子的人。”

罗德在最后，终于揭开了他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