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醉生梦死
术泽丘的最顶层，高耸的灵宁宫近在眼前。
八尺威没有带御木玄进入主殿，而是沿着白玉石宫墙一路绕到了后庭。
说是八尺镜姬嫌主殿清冷，一般都在后庭房舍内处理事务，现在主殿另有它用。
在绿荫中一路穿行，御木玄看到了所谓的大鬼道长执务所，是一座跟席官住宅样式相仿的建筑，青瓦白墙，只是添了几根绘着青鬼的铜柱，多了几分威严气息。
这女人倒挺接地气。
御木玄滑开门走进去。
八尺镜姬正跪坐在一张实木长案后批阅奏案，以她卓越的体型，跪坐着都能和御木玄视线平齐。
此时的她褪去了华美外服，只留着质朴的素白长裙。
头顶繁复的云髻散开，顺滑黑发如同高山流水，顺着傲人无比的雄峰一路泼洒而下，沿途勾勒出女人优美的身体曲线。
咕咚。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御木玄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感觉又快要控制不住身体了。
察觉到对方火热的视线，八尺镜姬冷哼一声道：“怎么，屁股不疼了？”
御木玄心虚地清清嗓子，收回视线在对面坐好。
他四下打量执务所。
房间里东西少得可怜。
一排堆满卷轴的木质书架，几盆没什么看头的迎客松，三两件造型质朴的摆件儿，看上去毫无格调和情趣，这和八尺镜姬留给他的第一印象大相庭径。
他本以为这女人会住在金殿里。
满屋子唯一值得端详的，就是八尺镜姬背后墙上的画像，上面是一男一女幸福地依偎在一起。
女人比男人高大很多，得要弯腰扶膝才能和男人同框，必然是八尺镜姬无疑了。
男人则生得眉清目秀，嘴角笑出一对浅浅的酒窝，特别一双深绿色的眼瞳温柔且深邃，格外引人注目。
“他是我的夫君，八尺崇心，也是鬼道众的……副鬼道长。”
八尺镜姬简单介绍，说到“副鬼道长”时，她的话不太自然地顿了顿。
御木玄完全没注意到这点，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我竟然大庭广众轻薄了一位有夫之妇！
吾与曹贼何异？！
他很想问问画上的这位秉性如何，脾气大不大，知道老婆被抓了屁股会不会想杀人。
八尺镜姬没有继续闲聊的意思，而是开门见山地问了一个问题，恰好也是御木玄一直想问的。
“知道为什么把你挖过来吗？”
御木玄摇头。
完全不知道。
如果是队长会议上说的惜才，那在他伸出罪恶之手前还是成立的，被大庭广众占了便宜还坚持让他加入鬼道众，就很让人费解了。
这已经算不上正儿八经的人才了吧？
除非她已经做好为鬼道众复兴大业而献身的准备。
八尺镜姬不紧不慢地开口，“你能独立破解限定灵印的确值得欣赏，但凭你后来的所作所为，杀了你都不为过，之所以坚持，是因为鬼道众现在急需一个你这样的人。”
御木玄心答：我什么样的人？
“一个适合待在鬼道众，且与技术开发局和蛆虫之巢都有关联的人，”八尺镜姬给出了答案。
哦～
原来我是这样的人。
御木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八尺镜姬说的没错。
他展现出了一定的鬼道才能，的确很适合待在鬼道众。
而限定灵印是技术开发局的东西，他后续得参与灵印的改良试验，同时又是蛆虫之巢事件的关键人物，少不了会跟那鬼地方藕断丝连。
只是他不明白，鬼道众为什么会需要一个这样的人。
八尺镜姬将一个盛有深蓝色液体的小玻璃瓶放在木案上。
显然，答案就在其中。
御木玄满脸疑惑地上前，小心翼翼地打开瓶口的木塞，他向八尺镜姬投去询问的眼神，见对方没有制止，便凑上去闻了一鼻子。
这一吸可不得了。
先是闻到了淡淡的酒香，随后眼前一阵恍惚，春光无限的旖旎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鼻腔不受控制地发出舒服的闷哼。
御木玄腾腾退开几米，满脸通红。
他不禁暗自庆幸，要不是死霸装下身宽松，某个部位的反应肯定要被发现了，到时候地缝都没得钻。
“怎么样，看到了什么？”八尺镜姬淡笑。
“不可说，不可说。”
御木玄连连摆手。
这怎么说得出口，画面里被小马开大车的女主角就在眼前啊！
他后怕地看了眼那个瓶子，笃定这是具有致幻作用的东西，而且效果非常之离谱，他刚才都没有喝，只是轻轻闻了闻而已。
八尺镜姬重新塞好瓶口。
“这种酒叫做醉梦，是不久前出现的。”
“喝下它的人会陷入一场无比美妙的梦，这场梦会是你脑海能编织出来的梦境的巅峰。”
“而且这不是一般的梦，它无比真实，真实到就像实际发生过一样，不单会留下极深的记忆，甚至连身体上都会保存下真实的触感。”
说到这里，八尺镜姬瞥了御木玄一眼。
“为了防止你对醉梦产生刻板印象，我有必要提醒你，醉梦创造出来的梦境可不只是情色方面的。”
“在这场梦里，你可以成为坐拥天下的王，也可以成为富贾一方的豪商，抑或刀尖舔血的杀手等等，只要内心渴望，你就做得到。”
御木玄被说得老脸一红，对方显然猜到他看到的画面了。
八尺镜姬继续讲解道：“醉梦的梦是完美的，可当梦足够完美，现实也就不再是现实……而是地狱了。
要想继续触及那个梦，就只有反复喝下醉梦。
一来二去，就再也离不开它。”
御木玄点点头问道：“鬼道众有人接触了醉梦？”
八尺镜姬轻叹口气回道：“是的，这瓶醉梦就是从一名疯掉的队员身上搜出来的。”
御木玄脑海里闪现了几张画面。
污迹斑驳的分界门，蒙灰的玻璃窗，荒凉的第七层以及大门紧闭的灵宁宫主殿。
“主殿里是沾染了醉梦的精英队员吗？”他试探着问了一句。
“没错，”八尺镜姬美眸中闪过一丝惊异，“你能联想到如此程度，倒是让我很意外，醉梦的价格相当昂贵，普通队员根本负担不起，能接触到它的都是精英队员以上。
现在想来……
价格昂贵反而是好事，不然鬼道众的境况还要严重得多。”
御木玄了然。
但马上又有一个新的疑惑摆在眼前。
既然这东西已经造成如此大的影响，瀞灵廷不管吗？
八尺镜姬跟他透露这些意思，显然是要让他参与跟醉梦相关的事宜。
但随便一想，不管是上报中央四十六室，还是和护庭十三队进行联合调查，都比托付自己这个刚出狱的半吊子强。
有了联合调查权，请技术开发局和蛆虫之巢帮忙不就是一句话的事？
这中间出了什么问题？
问出疑惑之后，八尺镜姬神情凝重了几分，蹙着眉摇头。
“从一开始发现队员状态不对，鬼道众就上报过四十六室，但几次的回复都是‘影响在可控范围内，不宜消耗过多人力，责令鬼道众自行解决’。”
“通常来说，四十六室给出这样的回复，都是因为事件风险评估过低。”
“不过，不久前发生了一件事，八尺家在四十六室的席位突然受到多方弹劾，停职待查。”
“八尺家上报情况后不仅没得到支援，反而受到弹劾撤销了席位，这很难不让人遐想。”
御木玄微仰上身。
醉梦的复杂程度超乎他的想象。
如果真有四十六室的力量牵连其中，那要面对的可就不是什么酒贩子，而是尸魂界举足轻重的贵族们了。
这趟浑水不好趟啊……
八尺镜姬还在梳理思路，“所以妾身信不过四十六室，也信不过成分复杂的护庭十三队，甚至信不过部分鬼道众的成员，妾身需要一个跟醉梦毫无牵连的，干干净净的人。”
四目相对。
短暂的安静，执务所里针落有声。
“我从蛆虫之巢出来才不到一天，好像也没那么值得信任吧……”御木玄咧咧嘴。
自己干净是干净，但难保不会被金钱收买呢？
退一万步说，就算抵住了金钱诱惑，以这具身体的尿性，美人计怕是箭无虚发，一用一个准儿哦。
这女人怎么敢跟一个初来乍到的人说这么多？
八尺镜姬轻笑一下，瞬步出现在御木玄身后，俯身靠在他的背上，颀长的双臂揽住他的身体。
“你当然不值得信任，但妾身早有准备~”
一阵香风袭来，御木玄感觉身体被某个软腻无比的部位包裹，像是倚进了绵软的懒人沙发。
小腹腾腾地烧起火来。
打着转儿话音在耳根酥酥痒痒地响，魂儿都要被勾出来了。
美人计来得这么快吗？！
八尺镜姬白玉似的胳膊从他腋间绕过来，软润的手钻进松垮的胸襟，指尖划着坚实的胸肌一路向下。
御木玄屏气凝神，浑身梆硬，特别是正在被“检阅”的腹肌，已经绷得发酸了。
不行！
顶不住顶不住！
再往下就真要出问题了！
八尺镜姬的手继续向下，御木玄的忍耐也濒临极限，身体里仿佛有头困兽即将破笼而出。
我真不想做曹贼啊！
我我我……
我踏马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就在他准备反守为攻时，八尺镜姬冰冷的话音响起，“你知道什么样的人用着最放心吗？当然是身家性命被你握在手里的人……用着最放心。”
御木玄如坠冰窟。
下一刻，腹部传来剧痛，像是被利器撕破了血肉。
“系心印。”
八尺镜姬抽手退开。
话音刚落，御木玄肚子一阵绞痛，仿佛里面的血肉都被绞成了肉馅。
万幸的是这股剧痛转瞬即逝。
他赶忙扯开衣服，腹肌上已然多了一枚黑色的五勾玉符印。
扭头看八尺镜姬，她指尖上挂着几道鲜艳血线，血线迅速收拢进手心，由红转黑，一枚相同的五勾玉符印显现出来。
“系心印，专为这种情况研发的自创鬼道，”八尺镜姬向着手心轻吹口气道：“这两枚符印是相连的，你的那枚是‘雷’，而这枚是'引信'，只要一个念头，‘引信’就能引爆你身上的‘雷’。”
“鉴于你解开过限定灵印，有必要提醒你，用反鬼相杀破解系心印需要三等灵威，以你的实力是万万不可能解开的。”
“劝你不要在这上面动歪心思，不然妾身会视为背叛，直接引爆系心印。”
这就是所谓的被握住了身家性命。
御木玄啐了一口。
女人当真如蛇蝎！
不过对他来说，有没有系心印的差别其实并不大。
他本来就没得选择，如果拒绝，八尺镜姬一句话就能让他回蛆虫之巢啃饭团。
重新隔案对坐，八尺镜姬又换上了妖娆的轻笑，“也不用太过担心，我又不是四十六室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只要你好好干，得到的肯定比普通死神多。”
一块精致的铜制腰牌应声落到了御木玄手里。
八尺镜姬道：“调查的这段时间，我可以给你席官级待遇，当然，是有试用期的，能否转正视你后面的表现而定。”
御木玄将腰牌翻个，一个明晃晃的“九”赫然入目。
一个巴掌一颗枣啊……
他指腹在那浮雕的“九”字上摩挲着问道：“原来的九席……”
八尺镜姬点头道：“原九席柴生大介受醉梦侵蚀过深，已经彻底失去理智了，现在被封印在灵宁宫主殿。”
连席官都抵抗不了吗？
御木玄看向那一小瓶湛蓝液体。
无限逼近真实的美梦，足以侵蚀席官的效用，以及牵扯其中的纷杂势力。
这就是醉梦。
“这些我都清楚了，技术开发局和蛆虫之巢的事呢？”御木玄继续推进话题。
“其实技术开发局和醉梦没什么牵连，只是想让你借他们的技术解析醉梦，试试能不能配制出解药，”八尺镜姬轻叹口气，可见她没有对此抱太大希望。
醉梦麻痹的是思想与灵魂，哪是药物可以治疗的？
“至于蛆虫之巢……”
“我需要你找机会接触一名罪犯，他被关在某间特殊编号牢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