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墨利克

“你要对我做什么！？”

瘦骨嶙峋的男人以尖嫩的声音大喊，一副怕被欺负的可怜样子。

倒也不怪男人害怕。

毕竟于他而言，死亡不过是睡了一觉。

一觉醒来，竟然身处小树林，面前站着一个怪笑的腐烂男人。

而自己的衣服被撕得粉碎，几近赤裸，肚皮被刻满乌黑铭文。

这几乎是诡异传说中的场景了，任谁见了都会胆寒。

李胡安被喊得一愣，随即惊讶于男人的表现。

眼前的情景出乎预料。

鉴于小羊的情况，他认为复活者只具备简单的本能。

不曾想，男人一经复活，居然在短短时间内就与活人一般无二。

动作语言激烈，神态情绪丰富，仍然保留了自我保护的意识。

反倒是李胡安疏忽了。

他竟然将对待小羊的方式套用在了人身上。

顺手就撕了男人的衣服垫手，没考虑到人的羞耻心。

这才酿成这尴尬局面。

好在，意识清晰就意味着更容易交流。

“你别害怕”

李胡安撩开衣服，展示伤疤以及割痕：“我与你一样，都被当作祭品吊在树上。”

他顺手将上衣脱掉，递给男人遮羞。

男人的复活状态不知道能持续多久，李胡安尽力解释，不敢浪费时间。

接过衣服后，男人立即恢复了平静。

他沉默着，神情恍惚，像是想起了祭祀的场景。

只几次呼吸的时间，男人超脱了。

他目光忽地深沉，如同古井不波的贤者，随后将怜悯的目光投向李胡安。

前后的反差之大，令人咋舌。

李胡安见男人情绪稳定，赶忙开口：“贸然打扰你的安眠，实在抱歉...我想冒昧请教几个问题。”

他语言之间尽可能平和亲近，生怕男人撒手归西。

男人听了李胡安的话，却自顾自感叹：“永生是对智者的诅咒，死亡才是解脱。”

他似乎悔恨自己醒悟得太晚，出言劝诫李胡安。

倒是好心，劝人去死。

“......”

李胡安没能阻止他的哲学感悟。

见着对方老僧入定一样的状态，他顿感头疼。

一时摸不清对方的路数，李胡安谨慎开口：“非常感谢你的启示。但我想了解的是墨利克的...”

“短暂的恐惧使人畏缩，长久的压迫会招致愤怒的业火。”

男人出言打断，眯着眼睛左右摆头。

他似乎是在感慨，又似乎在预言。

像极了故作高深、善打机锋的老僧，亦或者云里雾里、从不直言的相师。

总之，满脸写着对李胡安智商的悲悯。

那是一种极其讨打的气质，极易激起人的怒火。

“我只想知道墨利克在哪？”

李胡安捏紧了拳头，直勾勾盯着男人。

男人不以为意，反倒面露不悦，歪头继续神神叨叨。

“皮瘦骨嶙峋，良言赛金...啊！别抢！别抢啊！我说！我说还不行嘛...”

“墨利克！哪边！？”

李胡安将衣服摔在男人身上。

妈的！

还没完没了！

不就是死了，谁没死过一样？

大不了整死换下一个。

男人被李胡安的气势吓到了，委屈地捡起衣服，遮住下身。

他满脸幽怨，彻底老实了。

李胡安询问，男人一五一十地回答。

直到他再次躺倒，李胡安了解的差不多了。

墨利克，位于纳基利河入海口的峡湾。

地处芒斯特联盟与康诺特王国的边境，目前被划入康诺特王国境内。

而康诺特王国，正是塔拉联盟的一份子。

频仍战乱挡不住墨利克的光辉。

这座城镇历经战争洗礼，总能以极快的速度再度崛起，号称“永不陷落的峡湾”。

不过，那些都是老黄历了。

最新的形势中，墨利克已经换了北方人领袖。

正是那位伯爵大人。

伯爵劫掠教堂之前已经攻占了墨利克。

他野心勃勃，不像其余北方人一般肆意劫掠，反而只针对当地军队以及教堂。

一方面，将舰队驻扎于港口沿岸以及内流河，巡视监控。

另一方面，派出军队发动战争，削弱康诺特王国的力量。

此外，伯爵极度仇视苦主教会，堪称恶贯满盈。

不仅亲自率兵劫掠了“觐主之地”阿罗玛，甚至倾倒“苦恩之人”的遗骨翻寻珍宝，并使用祭坛上的圣物祭祀奥丁。

要知道，“苦恩之人”堪称苦主的话事人，在苦主教会拥有极高的地位。

每一位都如圣人一般，受信徒瞻仰。

而伯爵行为之恶劣，远不止如此。

他自封“苦修院院长”，对所有苦修院征收赋税。

服从者被迫接受异教徒的管理，不服从者便直接迫害残杀。

因此，伯爵被咒以“恶魔”之名。

“恶魔”——索吉尔斯。

了解过墨利克的情况，李胡安思考下一步计划。

这座城池简直是为他量身打造的。

时局动荡，秩序不宁。

李胡安的武力能派上最大用场。

此外，有伯爵这位敌视苦主教会的“恶魔”，李胡安有机会探究两大信仰的关系。

他没少猜测那座不知名神国的归属。

结合盖诺人与北方人的冲突，很难不让人联想到神王奥丁与苦主。

此外，战争频发意味着神王的注视。

李胡安既可以迅速壮大自身、搅动时局，又可以伺机验证项链的功能。

想过这些，计划逐渐清晰。

他决定前往墨利克，以巫师身份接近伯爵。

伯爵夫人死亡是潜在的有利条件，对方此刻应该正缺少一位帮手。

而李胡安恰好可以填补这份空白。

借助项链以及如尼文符咒，他足以树立威望。

计划妥当，李胡安埋了男人，走出树林，没再叨扰其余死者的安眠。

残月高悬，暗夜静谧。

他尽量步行，不骑马，只让小白马跟在身侧。

有了小白马作掩护，见了行人，李胡安便可从容换行另一侧。

最主要的目的是遮掩宛若尸骸的外貌。

他不想凭借惊世骇俗的长相，成为某些古怪传说的起源，或者替某些怪物、野兽背锅。

再者说，许久未走动了，他喜欢走路的踏实。

更何况还能活动身体，加速代谢。

此刻，李胡安的灵魂已经彻底稳固，身体也能保证正常的行动。

但是脸上、身体上，到处都是被啃咬、啄食的痕迹。

这些伤口不知会维持多久。

此外，尸臭也依旧浓烈。

这些都需要时间。

好在路途足够遥远，几日时间一晃而过。

一路上，李胡安避开人群，专走荒无人烟的小路。

逢人便避，见人就跑。

渴了寻水，饿了捕猎。

捕猎的方法最简单。

只需躺倒，耐心等待，总会有一些食腐的动物忍不住凑上前。

它们都成了李胡安腹中的营养。

在此期间，李胡安不断练习“吊死之人”的刻画。

还发现了为项链充盈魔力的方法。

只需靠近树木、花草，那枚幽绿的坠子便会流转光芒。

饮食、项链，两相结合，身体状况一天天好转。

然而，他的捕猎逐渐失效了。

尸臭在消散。

自那起，李胡安每日三次吸嗅气味强烈的东西，刷新自己的嗅觉。

随后确认自己身上的尸臭气味。

直到某一天，那股气味终于淡不可闻，他的身体机能也彻底恢复。

李胡安终于重拾进入人类社会的资格。

与此同时，他结束了漫长的旅途。

墨利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