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家访
屋里满当地挤了人，大部分是村长家的亲戚，史今汗流浃背坐在中间。
每个人都巴结着村长。
满口都是对正襟危坐的成才夸赞。
什么下容村终于出了一个军官了。
成才到了军队肯定会当领导的之类的。
听着这番话，史今顿时有些汗流浃背。
连忙站起身，双手不断往下按压解释。
“我必须向大家解释，家访并不意味入伍，它也是整套招兵甄别程序的一部分……”
“那你这士官到底算是兵还是官啊？”
“坦克跟拖拉机是不是一个开法？”
“你能开战斗机吗？”
村长有点发急，生怕让领导不满意，连忙切开话题：“喂，人解放军同志是来家访我家成才的，不是让你们问的！都散开点！”
史今连忙点头露出感激的笑容。
史今平复心情看向了成才：“你父亲说你是考得上大学的，可是选择了入伍。你为什么……”
成才没给他机会问完，干净利落地站了起来，从眼睛到身板都透着伶俐。
他是个人精，史今一眼看出来了这种人的性格。
那是一种极度的外放表现欲。
成才咳嗽了一声，声音变得低沉有腔调，更多的是一种演讲的生硬形式，
“从小我就有一个伟大的理想，那就是参加光荣的中国人民解放军！今天，穿上神圣的军装，接过前辈的钢枪，我热血沸腾，难以自已，保卫祖国，保卫人民，成为百万雄师中的一员，如融入大海中的一个小水滴，我甘愿奉献自己，成就伟大的……”
史今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知道自己身处什么地方了。
下意识环顾四周，终于发现他是来考察的，而不是参加学习班的。
只听见周围一片不绝的赞声。
史今只好点了点头表示听到。
掌声越来越激烈。
围观的人卖力的拍掌。
多好啊。
成才已经被认可了。
没看见领导都点头了吗？
这可要巴结好。
以后村长说不定能升官当镇长之类的。
“成才这小伙子就是行，跟他爹一样肯定能当领导。”
“就是，打小就透着灵气。”
村长脸上荣光绽放，情难自控下开始鼓掌，这一下就带起一片掌声，掌声渐歇时村长觉得有些不对。
许百顺跟人多大仇似的在一边瞪着。
咬牙切齿的吐了一口吐沫星子，“日你妈的，怎么不参加联合国演讲去。”
史今看见了许百顺。
这才站起身连忙询问村长，“那位老爷子是谁啊？”
村长瞥了一眼，“路人，不相干的。”
史今哦了一声刚想坐下。
许百顺一脚踹倒凳子，撸起袖子叫骂，“日你妈，什么叫路人？我家在村头，你家在村尾，按方向领导考察，先要来我家，你倒好给截胡了！”
“狗日的，这是要毁了我家三多的前程是吧？龟儿子的！”
许百顺的这一嗓子让院子里的村民陷入了死寂。
也让村长脸色发白发青。
成才更是错愕的站起身，趔趄后退了几步。
谁不知道许百顺可是村子的混不吝。
滚刀肉的存在。
“领导，我叫许百顺，我龟儿子许三多是不是也是家访的？”
许百顺径直走到史今面前问道。
史今愣了愣，下意识点头，“啊。”
“那就行，这里完了吧？去我家，家访我儿子去！”
“您儿子是不是叫许三多？”史今问道。
许百顺眨了眨眼，“啊。”
史今内心叹了口气，那许三多肯定会被淘汰的。
虽然跑的很快。
可那种素质的人，能有什么见识呢？
许百顺率先跑到了家里。
扯着嗓子大喊，“龟儿子呢？让他出来。”
许二和穿着喇叭裤，踩着发烂的拖鞋，一只手掏裆靠着墙上闻着辣椒。
“三多没回来呢，出啥事了？又被人揍了？”
许百顺看着这个二流子儿子就生气。
“滚你妈的，让老大准备烧火做饭，解放军同志要家访来了，这是这么多年唯一家访的，这次肯定能入伍当兵！”
“我妈早就死了。”许二和不服气的怼了过去。
许百顺眼里直接忽略这个儿子。
“龟儿子呢？村长王八蛋家的那小子有些邪性，口中一套一套的，让龟儿子去找王老师，学习一下！”
许二和嗤笑一声，努了努嘴，“那不是来了。”
封于修面无表情的从土墙外走了进来。
许百顺心里急躁，转身大踏步走向封于修。
右手顺理成章的抓向耳朵，“走，去找王老师，让他给你写点东西背诵，起码要跟成才差不多！不然这次你肯定没戏！”
下一秒。
许百顺错愕了。
他有些茫然的低着头看向自己抓空的右手。
缓缓转过身。
发现这个懦弱内向废物的龟儿子，此刻目光冰冷，直挺挺的站在原地望着他。
那股子眼神让他心里酸涩。
就好像自己儿子死了一样。
酸涩瞬间变成了坚决，顾不得心里异样，急声呵斥，“龟儿子，跟我去找王老师。”
封于修自顾自坐在凳子上，目光沉沉，“许百……不用去了，让那个当兵的来就是了，我的素质肯定没问题的。”
“不过，之前我遇到了那个当兵的，从他的眼神差不多知道了，替老大买黄书这件事肯定被看见了，我需要洗白一下。”
封于修的话让许百顺一脸懵逼。
也让许二和一头雾水。
“你说的是个啥？”许百顺露出发黑的门牙问道。
封于修微微一笑。
……
……
史今从村长家出来忙不迭的低头苦笑。
“不吃饭，绝对不能吃请，这是明文规定。村长，您指个路就行了，我自己去。”
村长客气的点头：“嗯，下山这边近，我送您。”
史今温笑着挑明了话题：“我是说许三多同志的家。”
村长有些语塞，胸口发闷。
不想说又怕对自己儿子成才的印象不好。
于是便指着西边，“那边就是了，我送您过去吧。”
“留步留步，我自己过去，您留步。”
“领导走好！”
成才挤出人群招手喊道。
史今微微一怔，望着这个少年那憨厚的笑容，被晒得发黑的脸庞。
看见了一切，就是没有看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于是只能顺着点头，“再见。”
看着史今的背影，村长有些恼怒。
许老皮的那个废物三儿子，怎么能跟自己家的成才混为一谈。
那种懦弱的东西，也能当兵？
“都散了。”
村长不放心许痞子那个儿子有出息，下榕树村有一个光宗耀祖的就够了。
连忙跟着上去。
村民见状纷纷凑了热闹。
“走，我们也去，看看那个蔫三子能有什么见识！”
成才微笑的站在原地，伸了伸懒腰。
目光夹杂着跳脱这个村落的精明跟不屑。
看这群村民的背景就好像看一群低下的猪猡。
“我跟他们不一样，我是即将有大出息的人。”
这是成才对自己的标准。
——
“啊！”
啪啪啪！
史今的步伐停顿在许百顺家三十米距离。
身后村长跟村民也停顿了。
他们纷纷伸长了耳朵。
“这身影好像是许一乐的，又被许痞子给打了？”
“都三十多岁的人了，还这样不留情面，难怪许痞子三个儿子都打光棍。”
许百顺咆哮的怒吼打破了村民的闲言碎语。
“狗日的，让你威胁三崽子买黄书，不知道三崽子是要当兵的人吗？”
“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敢毁三崽子的前途，今天老子打死你！”
“哎呦，爹啊，我错了，别打了，尿泡都打出来了！”
史今脸色大变，连忙跑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