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心的形状
五个小时后，大川市中心，光明面馆。
李昂和陈念并肩坐着，鼻青脸肿的七芒星躺在对面并在一起的凳子上，时不时抽搐两下。
“你没跟我说过…”李昂缓缓开口，“陈安有心脏病。”
“谁能想到他差点被你吓死，”少女无奈叹气，“不过那台矿用卡车确实漂亮，从哪搞来的？”
“矿区负责人是我朋友，”李昂低头扒蒜，“工人阶级之间总得互相帮助。”
“借出那种东西…已经不在互相帮助的范畴了吧…”七芒星气若游丝。
李昂向后仰了仰身子，面馆老板是个胡子拉碴的中年人，端着几份拉面上好了菜。
“后来是怎么回事？你不是一直被扣在网里吗？”陈念问。
“真以为我是去搞笑的？”七芒星咳了两声，“当时…”
——
五个小时前，某魅魔被扣住之后。
“揍他！往死揍！装啥啊装！”
“啊！救命！我不是…啊！那个...”
网里的七芒星满脸迷茫，他挣扎着伸出手指，似乎想说什么。
远处一名不起眼的守卫眼中冒出红光，对他咧了咧嘴，走向仓库。
几分钟后，仓库冒出浓烟，人群再次吵嚷起来。
——
“早知道当时跑快点少挨两下，谁知道换回来之后这么疼。”七芒星一脸沮丧。
“灵魂互换？你直接控制陈安放人不就好了。”李昂问。
“没那么简单，你见过哪个魅魔会这招？”七芒星拿起鸡蛋，在自己乌青的眼眶上滚动，“就连我都得足够靠近红矿，否则用不出来。”
“话说红矿到底是什么？”陈念掰了根油条。
“一种仅对异类起效的兴奋剂，具有强成瘾性，过量会致命。”
“强成瘾性？那你…”
“好冷…身上好痒…求你了再让我来一口就一口…”七芒星抽着鼻子瑟瑟发抖，又突然恢复正常，“逗你们的。冷知识，魅魔天生不会对任何东西上瘾。”
“蛮合理。”李昂点头。
七芒星耸肩，又转头看向陈念，似乎在等待什么。
“哇，你是魅魔。”陈念将目光从手机上挪开，再次棒读。
“真愁死我了，你们就完全不惊讶吗？我可是魅魔，魅魔诶！”
“嘘，小点声，又不是多光彩的事。”陈念竖起手指。
七芒星愣在原地，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想好以后怎么办了吗？”李昂夹了口面条，“把你从陈安那里抢出来，委托就算结束了。”
“没错，最多还能替你买张机票。”七芒星接过话茬，“毕竟你也知道…我们是逃跑屋，不是杀手组织。”
“杀手组织我已经找好了。”陈念吸溜两口豆腐脑。
李昂：“…”
七芒星：“…”
饭桌上沉默了足足半分钟，七芒星才再次开口，“你什么时候联系的？”
“在你说自己好冷身上好痒，是个魅魔的时候。”
七芒星差点一口面条呛死，缩在边上不停咳嗽。
“为什么？”李昂不理解。
之前还在找证据，怎么突然就下死手了？
话说你们有钱人花钱买凶都这么方便的？跟滴滴杀人一样。
“因为我刚才想通了很多东西，”少女顿了顿，“七芒星，能让我单独跟李昂说吗？”
“咳咳咳…好，二位请便。”七芒星喘了口气，一瘸一拐出门抽烟。
陈念沉默几秒，转身靠近李昂，用额头贴住他的肩膀，
“…”李昂没说话。
“我早就想好了，如果他是靠下毒或者买凶杀掉老爹，”陈念的声音哑哑的，带着浓重的鼻音，“我就找到证据送他坐牢。
可他用的偏偏是红矿。兴奋剂，强成瘾性，过量致死…我都不敢想老爹走得多屈辱。
我必须买凶杀掉我哥哥，这样才能替我父亲报仇。
今天过后我就再也没有亲人了，李昂。
你僵的像块木头…放松点让我靠一下，我好累。”她呢喃着。
“可红矿只对异类有效，陈念，我不明白…天啊…”李昂的声音颤抖起来，他看到少女面颊覆盖着一层雪白的羽毛，竖立的瞳孔盯着他，眼中泪光闪烁。
——
“拜拜！有机会来找我们玩啊！”七芒星笑着挥手，和李昂一起目送少女消失在晨曦中。
八手依维柯再次启动，轰隆作响。
李昂默默看着远处，脑子里全是陈念刚才的样子。
“所以…她告诉你了？”七芒星清了清嗓子，目视前方。
“你指什么？”
“拜托，我没八卦到套你话的程度。她是混血种。”
李昂保持沉默。
“魅魔需要辨别哪些是猎物，所以我能看出来。”七芒星接着说，“她老爹是纯粹的异类，老妈则是普通人。
因为这个，陈念作为私生女独自度过了童年和少年时期，直到陈建升死前才恢复身份。
至于陈安…我们一开始就提过，他是被收养的。
代入陈安的视角来看，他挖出红矿却被养父责骂，正委屈愤怒的时候撞破了对方身份。
然后…”七芒星手心朝下捻动手指，做了个投放的动作，“真是个白眼狼。
所以难怪陈念有逃跑屋的联系方式，看到我也不惊讶，哈，真相大白！看来陈建升还是教了她点东西的。
兄弟是女的，兄弟是富婆，兄弟是黑帮老大，这下又得添一条喽。
不过这姑娘真是强悍，发生这么大的事居然没崩溃。”意识到一直是自己在说话，七芒星转头看了看，
“嘿，说点什么啊李昂，你…呃，你还好吗？
他妈的，你睡着了！醒醒！这个混蛋！”
七芒星喋喋不休，音响放着悠扬的《Shape Of My Heart》，面包车晃晃悠悠驶向远方。
李昂靠着车玻璃，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里他回到了十三岁的午后，暖洋洋的阳光下，他在游戏里交到了这辈子第一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