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火烧血衣(三)
梁贵妃回了翊坤宫,这才刚坐下,便有宫人来禀报说纯妃来了,梁贵妃揉着眉心,正想说不见,看到妆匣中一对玉镯,却还是让宫人将纯妃请进来。
纯妃进殿便先行了一礼,梁贵妃却是站起身扶住了她,不同往日娇嗔,有些疲惫道:“都说了无数次,你我自幼一同长大的情分,不必如此多礼。“
纯妃露出的笑容恰到好处,“自幼我是庶出的女儿,而姐姐是家中独女,自幼家父便让我要懂礼数,嫡庶有别,尊卑有别,儿时你我见着只要家父在,便一直让我向姐姐行礼,这么多年都习惯了,如今你我位分不同,自然是妹妹要向姐姐行礼的。“
梁贵妃揉着眉心,“你我姐妹之间何须在意这些繁文缛节。”
纯妃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容,见金雀为她递上茶,却也只是接过,象征性的抿了一口,放到小桌上,不再看一眼,像是忽然想到什么,她问:“晨起便听闻浣衣局便出了事,方才又听见太后唤了姐姐前去,可是出了什么事?”
梁贵妃拿起杯盏饮下茶水,纯妃瞥了一眼,又为梁贵妃的杯中斟满。
“妹妹可记得一月前我赶走的那名宫女,好像叫什么,叫什么来着…“
金雀接过话道:“娘娘,那宫女唤铃兰。”
“对,就是铃兰。“
纯妃心下一惊,脸上的表情有瞬间的变化,却又迅速恢复,洋装不知问道:“是否是此前给姐姐在水中下药的那名宫女?”
“就是她,我梁盈自觉自己不曾亏待过这宫中下人,她却恩将仇报,在东宫府邸时,本宫见她可怜,将打她的那群宫人全部罚了,平日也不曾亏待过她。”梁贵妃叹了口气,“真是真心喂狗了。”
“姐姐心善,那是她没福气。”
“罢了不说她了,听说如今寻死觅活…”
听着梁贵妃的话,纯妃顿时握紧手,眼中满满的悔恨。
梁贵妃站起身,走到一旁,拿起妆匣中的一只玉镯,转过身,却见纯妃正望着殿外不知道在思量着什么,调笑道:“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唤你好几次都不应。”
纯妃站起身,带着歉意:“许是昨夜没睡好,这会子竟然开始犯困了。”
梁贵妃摆摆手,金雀退出殿中,梁盈一只手牵起纯妃的手:“阿栩妹妹,这对玉镯是陛下前些日子赏赐的,我看这成色极好,美玉养人,你我姐妹二人正好一人一只。”说罢便将玉镯套在了纯妃的手腕上。
纯妃的脸色有些僵硬,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
此时,金雀从殿外走入,手中还捧着一个精巧的盒子,梁贵妃上前一步接过,放到纯妃手中,“这是太医特制的安神香,我觉得功效不错,妹妹也试试看。”
“这…这…妹妹多谢姐姐。”
金雀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中也替自家娘娘高兴,人生难得一知己。
永安宫中。
纯妃才一回了宫便差人去请了太医,手上用力极力拉扯着手腕上的玉镯,心下烦躁无比,手腕被摩出一大片红痕,有些泄力的倚在软榻上。
宫女走入殿中便见此情形,惊吓出声:“娘娘。”
纯妃淡淡扫了宫女一眼,问道:“你可会取下这玉镯?”
宫女点点头。
殿外不多时响起宫人的声音:“娘娘,莫太医到了。”
“进来吧。”
莫太医两鬓斑白,身子有些佝偻,规规矩矩行了一礼。
“请太医检查一下这安神香吧。”纯妃声音淡淡,面无表情的看着那盒安神香。
“回娘娘,此香乃是上品的安神香。“
纯妃挥手让下人拿走,“那便请太医再为本宫把脉吧,本宫今日总觉着头疼。”
“是。”莫太医拿起帕子放在纯妃的手腕上,细细把脉后道:“娘娘应是染了风寒,待微臣开副药娘娘服下后,好生休养一番即可痊愈。“
“太医觉得这玉镯如何?”纯妃将玉镯递到莫太医面前。
莫太医有些摸不着头脑,“娘娘此言何意?”
“这玉色极佳,不知可有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莫太医接过玉镯细细检验一番,回应道:“娘娘放心。”
…
夜里,梦中光怪陆离,榻上的纯妃额上满是汗水,她忽的坐直起身,却恰好看见桌上放着的红色披风,顿时惊叫出声,殿外守夜的宫女急忙推开殿门小跑着到纯妃榻边。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宫女顺着纯妃颤抖的手指着的方向望去,却只是看见火焰攀沿上落进炭火中的金丝外袍,看着火焰渐渐吞噬掉那金丝外袍,纯妃心中更觉恐慌,后背冷汗连连,冬日里更觉寒冷刺骨了。
宫女朝外喊道,殿外立刻进来了几名宫女,换了新的炭火,又将那燃起的火灭去,顿觉松了口气,安抚道:“娘娘梦魇了…”
“本宫没事。”纯妃大口呼吸着,像是溺水上岸的人。
…
夜,刑部。
桌上几盏烛火摇曳,案上放着各式器具,而在旁边整整齐齐摆放着不同的书卷。
“大人在办案时不喜人打扰,方才那宫女碰了重要的物证,这才可以进去…”宋知意才进屋便听着廊下窃窃私语的声音,待人走远,才道:“铃兰就是火烧血衣之人。”
温行止看着她:“如何确定?“
“亲眼所见。”宋知意说着,从袖中的拿出一截信纸,“这信上应可以猜出大概,幕后定还有其他人。”
温行止接过那截信纸,略微思量,看向少女,此时不知她在思考什么,只是低垂着头,烛火柔和了少女的面庞,他撇过眼,看向她的手,默不作声走到一旁,正好听见身后小姑娘的声音:“我们放出一点假消息,人急了自会自投罗网。”
他回头恰好看见她难得露出的笑容,他轻笑,眼中带着宠溺和温柔,走到宋知意跟前,“若是那人不自投罗网呢?”他问着,将人带到凳上坐下,,手翻开白瓷瓶,牵起她的手,纤长的手指从中匀了药膏,动作轻柔,像是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宋知意看着,像儿时一样道:“谢谢哥哥。”
温行止却叹了口气,无奈道:“这一月我想过无数方法去寻你,就连温吟也无法寻着机会。”他抬头认真的看着她:“太后已经在查你的身世。”
“我知道。“宋知意道,“师兄可曾听过先帝的一名妃子,位分并不高,名唤鹿铃,宫人称她为张才人。“
温行止有瞬间的怔愣,不知那句“我知道”是在回答关于她的还是关于案件的,他背过身去,拿起卷轴不去看她,“不曾。”
“在民间铃兰花还有一种别称唤鹿铃。”
温行止不解:“此事,与先帝妃子有何关系?”
“先帝宴上醉酒,宠幸了一名宫女,那宫女便是鹿铃,而鹿铃与铃兰乃是双生女,一夜我曾远远见着两名黑袍遮身的宫人在浣衣局那处阴森的院落,便躲在屋檐上偷听。”
温行止皱着眉,想要开口训斥的话硬生生憋下。
“其中一女子手中提着一盏灯笼,借着光线我看见了她腰间戴的玉佩,再者沉水香是我阿姐最爱的香…”宋知意道,“听闻昨日宫宴,陛下醉酒,宠幸了后宫一名贵人,而昨夜那宫女便火烧血衣,晨起自戕,世界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温行止:“话虽有理,若无证据,若是你要出言相助也会引火烧身。“
宋知意翻开那布帛的一角,“布帛虽被缝补过无数次,针脚错落,但唯独此处。”
温行止细细看了许久,拿起放到血衣旁,“雪锻?”
“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