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火烧血衣(二)
温行止走入殿中,便见着跪的笔直的熟悉的身影,却是极好的掩去眼中的心疼,在宋知意身侧停下,行了一礼,“微臣刑部侍郎温行止,叩见太后,皇后娘娘。”
“温大人免礼。”
温行止将手上的卷轴呈上,借由乔嬷嬷之手呈到王太后的手上,询问道:“雪锻?”
温行止:“血衣为雪锻所制,此布料手感柔软,质地轻薄,一匹雪锻约莫是浣衣局宫人两年的俸禄。”
“仵作已查明,火燃灭的时间并不久。还有一事,此雪锻未被烧坏处却闻到了一种香料。”
“什么香料?”
温行止一字一顿道;“此香,名唤沉水。”
王皇后喃喃道:“沉水香?”
王太后手中绕动的佛珠顿时停下,王禾清似乎想到什么,忽的站起身,“沉水香为宫中禁物,何人敢拿沉水香造次。”转身径直跪下:“母后息怒。”
温行止跪下,默不作声瞥了宋知意一眼,却看见她手上的冻疮,掩去眼中的心疼望向别处,只是袖袍中的手却是紧握成拳了,手心传来痛意,他却如同从未察觉一般。
王太后却轻笑一声,毫不在意一般道:“起来吧。”说罢给了乔嬷嬷一个眼神。
乔嬷嬷会意转身问道:“宫规森严,昨夜你们三人为何出去。”
“奴婢秋愿,昨夜因为被林嬷嬷罚了来不及用膳,奴婢托人带了一个馒头…”秋愿的声音越说越小。
乔嬷嬷没回应,看向阿绒。
“奴婢阿绒,昨夜因肚子不舒服去了趟如厕,奴婢自小怕黑,阿欢也是奴婢拉着去的。”
王太后却在此时开口问道:“阿欢?”
乔嬷嬷转身回应:“回太后娘娘,阿欢是一名哑巴。”
乔嬷嬷再次问道:“阿欢,阿绒说的可是真的?”
宋知意将头磕到地上,微微点头。
王禾清:“那另一人呢?”
“回皇后娘娘,这名宫女将阿绒与阿欢起夜的事告知,奴婢觉得奇怪,便将人一同带来了。”
温行止:“沉水香的气味经久不衰,还请太后娘娘允许,搜查浣衣局。“
…
浣衣局中,一处略显破败的小屋内,白绸被绕上房梁,女子微微一笑,眼泪却从眼角不断滑落,一身素衣不似宫人装扮,她站上木凳,眼中决绝,望向那白绸,“爹,娘,铃兰来见你们了。”
她踢开木凳,整个人悬挂在半空,挣扎半晌,逐渐停下动作。
冬日的寒风打在脸上格外的疼,一行人正朝着这间厢房的方向走来,宋知意跟在温行止的身后,身前的人为她挡去风霜。
一行人正站在院中,忽的听见几名宫女拍打着一处门,听着动静,温行止先一步寻着声音来到,便见几人站在屋外,面色着急,有些迷茫的看向来人,顾不上身份,其中一人径直跪下,“求大人,救救铃兰,铃兰在屋里我们怎么唤她都不应。”
乔嬷嬷厉声道:“大白天的躲屋里做甚,踹门。“
两名侍卫上前一脚将门踹开,入目所至,屋外的宫人顿时吓的惊叫出声。
乔嬷嬷:“还不赶紧将人放下来。”
待到侍卫将人放到地上,温行止匆忙上前,在铃兰手上把脉:“还有气息,快请太医。”
温行止看向宋知意,只见宋知意正将目光放到远处窗台下小桌下的布帛,温行止顺着目光看去,看似随意的指了一个人道:“将上方的布帛拿到屋外去。”
宋知意走上前,将布帛拿起走出屋,温行止紧跟其后,看四周无人,二人眼神相视,温行止看出了宋知意眼中带着的深意。
此时脚步声在二人身后响起。
乔嬷嬷:“大人,这布料可是有什么问题?”
“嬷嬷可识得这丝线?”温行止没有碰那布帛,只是指着上方一处裸露出来的丝线。
乔嬷嬷凑近观察,“这是?”
“这布帛得让刑部的人查一查。”温行止道,“嬷嬷,方才是这名宫女拿的这块布帛,假手于他人多次恐生变故,便让这名宫女随本官走一趟吧。”
乔嬷嬷思量一番,点头应下。
红墙绿瓦,困住了太多太多人,宫道此时仅仅只有二人并肩走着,按理而言宋知意不该与品阶大人同排行走,只是温行止有意停下来。
“你想借着此事离开浣衣局。”温行止的语气并不似在询问,而是肯定。
“师兄知道了。”
温行止轻轻一笑,“如此难得的机会,你定然会抓住的。”
宋知意没有反驳他,只是略含深意道,“这次意外不在我的意料之中。”
长长的宫道仿佛没有尽头,走过的地方留下一连串的脚印,宋知意望向远处,又抬头望向这澄澈的天空,“师兄,如果人心可以像这天空一样澄澈明净就好了,这样子我就不用失去那么多我爱的人了。”
温行止的心像是针扎一般一抽一抽的疼,却是无法安慰她什么。
一路静默无言。
…
慈宁宫内,太后震怒,拍案而起,瓷器落了地,茶水正泡着烟,“放肆。”
“宫女自戕…好好好,好啊。”太后看着跪着的林嬷嬷和刘公公,一连说了好几个“好”,接着语气变的平静,指着二人:“这就是你还有你管的浣衣局。”
“太后息怒。”
“太后息怒。”二人颤颤巍巍。
乔嬷嬷从殿外走入,行了一礼:“太后,温行止从那宫女的房中拿出一块布帛,只是上方缝补的其中一块丝线正是雪锻所用的丝线。”
“这铃兰为贵妃所罚去了浣衣局,新帝才登基…“太后似在自言自语一般。
“将贵妃唤来。”
不多时,宫女便簇拥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宫妃出现在慈宁宫外,女子一席浅紫色锦裙,发上的一边一只金簪流苏摇曳着,走起路来好似步步生莲。
“嫔妾见过母后。”
太后:“坐吧。”
贵妃方入座,便有宫人端上茶,偷偷瞥了一眼高位上的太后,早间便听闻浣衣局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这档子事儿,皇后不曾出面打理,倒是太后…
想到此,却是直入话题:“不知母后唤嫔妾前来有何要事?”
“早间发生的事想必你也听过了吧。”太后手上转动着佛珠。
“嫔妾略有耳闻。”
“既如此,哀家便直说了,铃兰可是你宫里的人?”
梁贵妃略微思量,问一旁的宫人:“金雀,翊坤宫中可有此人?”
“娘娘,可还记得一月前犯错被罚去浣衣局的那名宫女。”
“那名宫女便唤铃兰。”
梁贵妃思索一番,站起身,“嫔妾宫中确实曾有一名宫女名唤铃兰,不知…?”
“今早才发现血衣,那名宫女便被发现自戕。”
梁贵妃却是径直跪下,“母后明鉴,儿臣自上月将那人逐出翊坤宫便再不曾见过那人。”
“好端端的跪下做甚?不过问一问罢了。”太后给了一旁乔嬷嬷一个眼神,乔嬷嬷立刻心领神会,走上前扶起梁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