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夜见丞相
夜色笼罩下的昭都,街上不见人影,男子黑袍遮掩,隐约可见黑袍下半张银色面具,在看不见的黑暗的角落,一双绿瞳缓缓探出头,诡异无比。
那人拐了个弯,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几息间,四五个黑衣人小跑着出现在巷口处。
带头的人往左右方向一扫,愤愤不平:“坏了,又让他跑了。”
“老大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走了。”
黑衣人拂袖转身,手中的弯刀在月下散发着寒光,却见一人正背对着站在他们面前,那黑影没有声音,也没有回头。
几人怔愣瞬间,正要提刀一拥而上之际,屋檐下落下数十支箭,精准的划伤几人的手腕,还来不及细想,却又有箭矢射来,那箭没有箭矢,却无比精准打在身上各处伤口上,带头的人顿时单膝跪下,身后的人也不见得好,甚至晕倒在了地上。
箭上方被抹了无色无味的药水,只要接触到伤口,四肢顿时麻痹,接着失去知觉。
有声音轻轻的,带着细微的喘息声,黑豹从黑暗中缓缓走出,一人支撑不住,晕倒在地,恰好倒在那黑豹面前,黑豹顿时停下前进步伐,眼神中似乎带着…嫌弃,绕道而行,还离的远远的。
檐上的人轻跃落地,各自扯起一黑衣人,消失在夜幕里。
黑豹在褚渊之的衣袍上轻蹭,男人低头,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笑声,半空中,雪花又开始扑簌落下。
穆言持剑拱手,“主子,温大人昨日来信。”
丞相府邸的书房,烛火不多时又重新亮起,在窗台映出男人的身影,修长的两指捏住纸页的边陲处,发丝垂落在一侧,竟比方才天上的月光还要柔和了。
信笺上,仅仅写着寥寥几字。
“下官曾救丞相一命,丞相许臣一愿,那便请明日戌时,登鹊台见下官义妹一面。”
落笔,温行止。
褚渊之将信笺放到烛火之上,顿时变成灰烬。
一日时光,转瞬即逝。
时辰将近戌时,宋知意将纸扔进火中,屋舍简陋,十人仅有一火盆放到中间。
“好困,今日怎的好累。”阿绒捶捶肩膀。
陆陆续续便都开始有人歇息,直到四周可是变得无比寂静,黑暗中,宋知意睁开了双眸,动作干净利落,不多时便到了一处高台之下。
温行止正静静站在高台之下,旁边还站着神情淡漠的穆言,只冷冷看了眼宋知意,心下却想,又是个不长眼的。
宋知意轻声唤温行止,“师兄。”
温行止点头,让出一条路。
登鹊台上登鹊阁,宋知意脚步坚定,缓缓走上登鹊台,往里看阁楼里却一片黑暗。
宋知意双手提着宫女服饰的裙摆,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往里推开阁楼的殿门,转身将门阖上,再次转身的瞬间,一柄银剑的剑尖便对准了宋知意的脖颈处,几缕发丝落了地,距离不过几厘,隐隐能感觉到剑上的寒意。
“丞相大人,千年寒铁,果然名不虚传。”女子声音轻灵,说出的话却完全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稳重。
褚渊之轻轻一笑,收剑转身,拿起火折子点燃了一盏烛火,放到棋盘之上。
“你亦是药阁中人。“褚渊之带着肯定而温和的语气,看向隐藏在黑暗中的女子。
“不错。”
“倒是实诚。”褚渊之拾起一子,落在棋盘之上。
“这是我的诚意。”
“药阁中人,吾还无需放在眼里。”
“丞相大人方才可觉着冷?”女子声音淡漠,忽而轻笑出声,“冬夜寒凉,或是阁廊的风景更好看呢。”
褚渊之并不回应,像是不在意一般,宋知意却也不恼不急,见他又在棋盘上落下几子。
“吾手下不缺擅武用毒的能人异士。”
“可您缺少在宫闱中行走的人。”女子话落,男子嘴角轻扬,烛火旁男子的眉目无比柔和,多情的双眸像带着引诱一般,直直盯着宋知意的眼眸,像是在思考什么。
女子往前走几步,在光亮所及的地方停下。
男子的声音仿佛隔了许久,又执起黑子:“那你未免太高看的起自己了,入宫便在浣衣局,如何在宫闱中走动,又…如何做吾的耳目,你能躲过宫内巡视的耳目,想必不容易吧。”
“不过狡猾躲过罢了。”宋知意道,“至于宫闱走动,可我是’哑巴’。”
顿时,满盘棋子落了地,烛火熄灭,缕缕黑烟飘扬,发出一地脆响。
男子忽的出现在女子跟前,距离太近,近到能闻到褚渊之身上淡淡的沉香气味。
宋知意抬眸,与褚渊之对视。
“你知晓什么?”男子声音淡淡,与方才玩笑一般的语气不同,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询问”。
“那便得看大人的诚意了。”
褚渊之退后一步,一柄短刃从袖子飞出,在宋知意的脖颈处掠过,顿时浮现一道细小的血痕。
“如此诚意,可还满意?”
宋知意仿佛不觉疼痛,丝毫不觉害怕,没有理会那飞过的短刃,径直走到褚渊之跟前,眼睛只定定看着。
一瞬间,褚渊之看见了女子眼中极强的恨意。
恨意?
瞬间又被掩去,就好像只是错觉一般,又是一双看似极为单纯的杏眸,自以为掩饰的很好,又或许她不曾想要掩饰。
“奴婢身份卑贱,只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如此说来,你有仇要报。”
“大人与我是同类人。”
下一秒,背抵上冰凉的墙壁,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顾不上后背火辣辣的疼痛,一双冰凉的手钳住宋知意的脖颈。
“你知道的太多了。”褚渊之声音毫无温度,手不断收紧,像地狱阎罗前来索命。
但宋知意脸上依旧没有什么神情,嘴角带着极浅极淡的笑意,恍惚中见到了阿爹阿娘阿姐阿兄,都是好年轻的面庞啊,像是痛苦中最后的欢悦。
一滴泪落下,滴在褚渊之的手上,太烫太烫,不觉中竟也松开了手。
宋知意瘫软在地,大口喘着气,手抚上脖颈处,嘴角却浮现出得逞的笑意。
她…赌对了。
“这天下,无人不知丞相,手刃亲父,封侯拜相。”
褚渊之背对着宋知意,听着背后的声响,可知女子已经缓缓站起,轻笑一声,“只知这些,还说服不了我。”
阁楼的门被推开,只见殿外风雪飘扬,落了满地清白,男子的衣袖被风拂起,白衣盛雪,他微微侧脸,一缕发丝飞舞,“不过吾很想知道有仇报仇是对何人,如此吾很乐意告诉你,若是花灯节你能找到机会随王氏出宫,那吾便帮你。”
宋知意只是看着那人,“若是我真随王氏出宫,你如何得知?”
“这就是吾的事了。”褚渊之语气淡淡,“还有一事,该说和不该说的…”
宋知意径直打断,“丞相放心,哑巴,是不会说话的。”
随着宋知意的话落,那身影也消失在了殿门处。
不过片刻,温行止匆匆出现在登鵲阁外,几步走到宋知意面前,神色担忧:“你没事吧。“
宋知意摇摇头,脸上是这几日久违的真心的笑意,“多谢…师兄。”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温行止看着她,二人走出阁楼,眼尖的发现宋知意脖颈处的红痕,掩去眸中的怜惜。
心下明白,只有真相大白,宋知意才有敞开心扉的那一天。
走出这阶梯,温行止装作若无其事:“小时候记得你最怕黑了,如今娇娇长大了,还需不需要师兄送了?”
宋知意摇摇头,“不用了,师兄,你也说了我长大了。。”说罢转身离去。
才走了几步,便听身后的人道:“皇宫太暗了,你一个人要小心,不过…放心,我始终在你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