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硝烟
猛烈的炮火还在持续，前峰阵地在这三天已经数不清遭受了多少次炮击。
张根清趴在战壕上，顶着浓烟用望远镜观察着敌对的莱军，全团进入四风山阵地已经整整三天，孤立无援，快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
作为连长的张根清两天两夜没合眼，莱军接连不断的进攻让阵地里的兴军战士们身心疲惫，战壕里的每个士兵，早已没了出征时的锐气，每个人都在期待着战争能早日结束。
炮火开始向上峰阵地延伸，张根清立马明白，对面的莱军即将发起冲锋!
“所有人，进入作战位置！“
一声令下，蜷缩在阵地里躲避炮火的士兵纷纷进入战斗位置，每个人都屏气凝神的注视着前方。
“靠近了再开枪!”张根清向全连下了命令。
前方，透过硝烟，一大波莱方士兵在快速向零号阵地靠近。
刹那间，数十枚手榴弹腾空而起，在莱军中炸开，爆炸声后枪声四起，战士们纷纷用子弹“招呼”前来的敌军。
莱军士兵被突如其来的反击乱了阵脚，一时间难以反应，但架不住莱军在兵力和火力上的优势，阵地里的战士们很快落了下风。
“往后撤！”
张根清一声令下，战士们往后边的壕沟撤去。
在上峰阵地的团长苏康时用望远镜看着前方的战况。
同样在旁边观察的副团长焦急万分，开口道，
“团长，让机炮连开炮吧，不然一连就全完了！”
苏康时的眉头紧绷，咬着牙开口，
“命令机炮连，向一号壕沟开炮！”
接到命令的机炮连在阵地架起仅剩的四门迫击炮，按照指示调整坐标。
“放！”
一时间，二十发炮弹被打进一号壕沟，此时的莱军还在不断的拥进阵地，一号壕沟里堆满了人，二十发炮直接来了个下马威。
在莱军临时指挥部坐阵的指挥官乔木郎观察着战况，连着三天的进攻都没拿下四峰山这样一个小小的山头，愤怒压抑在他的心头。
“命令部队撤下来，叫藤佐目来见我”
乔木郎丢下一句冷冰冰的话，转身走进帐篷里去。
收兵号起，莱军一窝蜂的往回撤去。
看到这一幕的张根清马上大喊，
“打回去！”
战士们快速的抢夺回一号壕沟，来不及撤出的莱军士兵也被一网打尽。
“抓紧修补工事！”
张根清说罢就到阵地各处统计伤亡。
苏康时这时也带着人来到前锋阵地。
张根清见到他，停下了手里的活，敬礼致意。
“根清，今天的伤亡怎么样？”
“就下午一个冲锋，牺牲了二十三个弟兄，伤了十五个，其中八个估计是挺不过今晚了，我们连就剩这三十来个了。”
苏康时看了看眼前的景象，内心五味杂陈，全团昨天就打残了，一营，就剩张根清一个连。就是这样的惨烈，战士们依然咬着牙战斗，身为团长的苏康时既钦佩又心疼，如果没有战争，弟兄们该好好的过日子了吧。
“我命令，一连休整，二营顶上！”
与此同时，莱军指挥所里，大队长藤佐目走进乔木郎的帐篷。
乔木郎看着墙上的地图思索着，
“联队长，末将指挥不力，请您问罪。”
一向以冷静形象见人的乔木郎听到他的声音，把手里的铅笔砸了过去，
“一整天了，一个小小的零号阵地都没打下来”
“敌军抵抗十分强烈，火力充足，我们打不下来。”
藤佐目用低八度的声音解释着，语气里满是心虚。
听到他解释的乔木郎火上心头，
“对面就是兴军的杂牌部队，连重武器都没有，就这样的部队，挡了我们整整三天！”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今晚再发起进攻，我把二大队指挥权给你，加上你自己的大队，再给你一次炮火覆盖，无论如何都要在凌晨两点之前拿下前峰阵地！”
晚上十点，莱军的炮火再一次降临，火光照亮了黑夜，轰鸣声响彻天空，炮弹不断落在阵地，不断有战士倒在炮火之下。
炮火再次延伸，藤佐目挥动军刀，一大波莱军士兵在夜色中向前峰阵地发起冲锋。
刹那间，枪声四起，阵地上的士兵奋起反抗。
二营的机枪手架起了机枪，枪口喷射着火光，子弹带着战士们的满腔怒火向敌人倾泻。
一发子弹击中了机枪手，旁边的战士接过机枪继续战斗。
双方的战斗渐入白热化，枪声，炮声，怒吼声交汇在一起，撕开了黑夜，战士们不断的倒下，后面的战士接续向前，最悲壮的诗篇，都难以描绘此时此刻的惨烈。
藤佐目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进攻已经持续了接近半个小时，莱军遭到了异常顽强的抵抗。藤佐目感到焦急，叫来旁边的副手，
“命令二大队别等了，把两个大队所有兵力派上去，向联队长申请对上峰阵地发动一次炮击，阻止上方的敌军支援，快去！”
片刻之后，炮火向前峰阵地疯狂倾泻，更多的莱军士兵向阵地冲锋，苏康时下令支援，但炮火牢牢的把上峰阵地的部队锁在阵地里。
莱军士兵顶着枪林弹雨冲进前峰阵地，兴军战士们拿起大刀和敌军拼起了刺刀。
小小的阵地，变成了角斗场。刀光剑影，在此刻变得具象化。
莱军的枪长再加上刺刀，在狭窄的壕沟里行动不便，兴军的大刀发挥了优势，二营的战士们拼尽全力战斗，小小的阵地里，到处都是倒下的战士。
七连连长毛谭连砍五人，面对三个莱军的围攻，毅然决然的拉响手榴弹，带着敌人同归于尽。
小战士黄二喜，大刀断了就捡起地上的烧火棍冲了上去，最终倒在了敌人的刺刀之下。
……
苏康时此时心急如焚，自己的增援部队被炮火牵制着，二营的状况岌岌可危。
“机炮连，给老子把后来的莱鬼子拦住！机炮连!”
机炮连连长用沙哑的声音回应着他，
“团长，一发炮都没了，全打光了！”
苏康时已经到了疯的边缘，向着传令兵下令，
“找几个人，摸下去，告诉二营长，赶紧脱离接触往上峰撤，能回几个是几个！”
“是！”
前峰阵地，战斗仍在继续，兴军战士们逐渐落了下风。
几分钟过去，一个传令兵跑了回来，
“报告，敌军咬得太紧，二营长他们撤不出来！”
苏康时深感无力，向旁边的副团说，
“你去三营，组织最后的两个连做好防御，还有命令张根清连停止休整，进入阵地！”
这时，又一个传令兵跑了进来，
“报告，前峰阵地失守，二营长他们，以身殉国了！”
听到消息的苏康时，瘫倒下来，众人连忙扶住他。
苏康时扶着木栏看着阵地，阵地上的战士们也在看着他。三天时间，二营打没了，一营就剩张根清这三十来号人，三营就剩两个打残的连，战区承诺的援军迟迟不到，苏康时明白，他们全团可能都要搭在这小小的山头了。
“向师长发报，我部，在四风山阵地抗击敌军数日，孤立无援，弹尽粮绝，敌接连三日发起猛攻，我部伤亡惨重，今日之内，敌军恐攻破阵地，我部誓与阵地共存亡，战至最后一兵一卒！”
苏康时看着战士们，庄重的敬了一个军礼，战士们纷纷敬礼，团部上插着的军旗迎风飘扬。
难得的休息时间，战士们都倚靠在壕沟里休息。张根清坐在一旁，很多的思念涌上心头，他在想家里的父亲，想着牺牲的战友，一时间眼泪流了出来。
他抹了抹眼泪，旁边的小廖拍了拍他，小廖今年才十六岁，是家里的小弟，去年征兵时老娘含泪把三个儿子都送上了战场，两个哥哥和老爹，都牺牲在了战场。
“小家伙，想啥呢？”张根清温柔的问他。
“连长，我想回家，我想我娘了。”
张根清摸了摸小廖的头，
“回家，咱们回家，打完这场仗，我就带你们回家！”
慢慢的，清晨到来，一声炮响惊醒了睡梦中的战士们，哨兵边跑边喊，
“敌军上来了。”
张根清猛的站起来，向全连发令，
“所有人，做好战斗准备。”
炮火轰鸣着，大批大批的莱军从前峰阵地向上峰阵地发起冲锋。
张根清带领战士们奋起反抗，枪炮声在清晨响嚎天喊地，一个接一个的战士倒下，战斗已经是完全的白热化。双方不遗余力的战斗着。
莱军指挥所里，乔木郎看着眼前的地图，对面兴军的顽强让他很是头疼，此刻在研究着对策。
藤佐木走进帐篷，向他报告，
“联队长，我们的进攻十分不顺，前期的炮火不能摧毁上峰阵地的工事，敌军的反抗非常顽强。”
乔木郎点了点头，
“先让部队撤下来吧，这场仗，得换个打法了。”
“联队长的意思是？”
乔木郎笑了笑，指了指地图，
“这里，四风庙，你安排郭山君带队人，从后山悄悄上山，带上毒气弹，从四风庙向兴军的上峰阵地打毒气弹，我再趁机派剩下的兵力正面猛攻，下午就拿下阵地！”
藤佐目有些疑惑，反问，
“联队长，你不是最反对使用毒气弹的吗，怎么……”
乔木郎摆了摆手，慢慢悠悠的说，
“四风山一个小小的山头，就阻拦了我们四天，板本长官很大意见啊，现在，为了拿下阵地，必须不择手段!”
中午时分，一支十几人的莱军小队在莱军中队长郭山君的带领下从后山悄悄进山，来到了四风庙，刹那间，几发毒气弹被打在阵地上，释放出来的毒气瞬间顺着风向蔓延，不少战士吸入毒气倒下。
张根清一边捂着口鼻一边大喊，
“上风口，所有人上风口！”
在阵地的苏康时在混乱之中艰难的找到张根清，命令道，
“毒气弹射程不远，从后面打过来的，带你的人去给老子收拾掉这帮龟孙子。”
“是！一连的跟我走。”
张根清带着人往后山四风庙方向搜索，郭山君打完毒气弹正带着人原路返回，两军在半路突然相遇，正当两拨人马面面相觑时，张根清反应过来
“打！”
随着枪响，轻装上阵的十几人莱军小队很快就被歼灭，这时，倒地的郭山君用尽最后的力气将一发手榴弹扔向张根清。
“危险!”
小廖喊着将张根清扑倒在地，爆炸声响起。
旁边的战士连开几枪彻底击毙郭山君。
张根清连忙抱起小廖，小廖满身是血，微笑着看着张根清，慢慢的合上了双眼。
“小廖！小廖！”
张根清抱着小廖的身体，控制不住的痛哭出来，周围的战士们也脱帽向全连最小的战士致以敬意。
就在毒气弹打在阵地的同时，莱军又一次对上峰阵地发起进攻，趁着兴军忙于躲避毒气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阵地。
苏康时带领全团剩下的士兵顽强抵抗，战士们用大刀木棍和莱军硬拼，张根清带队刚回到就投入到一场恶战当中。
乔木郎用望远镜看着战场的状况，对旁边的藤佐目说，
“命令炮兵中队，再向敌军上峰阵地打一轮炮！进攻速度太慢了！”
藤佐目震惊的看着乔木郎，
“联队长，阵地上还有我们的士兵，现在开炮……”
乔木郎不耐烦的看着他，用略带愤怒的语气说，
“服从命令，必须给我尽快拿下阵地，管不了那么多了，他们的牺牲是光荣的!”
话已至此，藤佐目只能领命而去。
随着炮火降临，阵地上的两军士兵几乎都被清剿，张根清也被炮火炸倒。
炮火之后，莱军继续进入阵地，剩下的兴军士兵虽然依旧奋起反抗，但很快就被消灭。
莱军慢慢的向团部靠近，苏康时坐在桌子前面，副团颤颤巍巍的走进来，笑着对他说，
“康时兄，打光了，弟兄们都好样的，没一个贪生怕死的。”
说罢，一发子弹击穿了他，鲜血溅到苏康时脸上。
苏康时看了一眼慢慢靠近的莱军，又看了一眼军旗，拿起了手枪
最后一发子弹，给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