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论符
张棋点点头,虽然不知道长老想要做什么,但还是从柜子里面取出一叠空白符纸,一份符墨。
平日里自己都会在房间里面练习绘制符箓,所以这些基础的东西也一直都有备着。
“三长老这是准备绘符?”张棋猜测着将青云笔递给三长老。
三长老并没有接过青云笔,只是夸赞了一句:“这支笔倒是不错,挺适合你。不过我习惯了用自己的符笔,你收起来吧。”说着,他手臂轻抬,自袖口中飞出一支符笔落至手中,正是授课那日所用之笔。
符笔对于符师而言,就像剑修御使的飞剑,几乎都是笔不离身的。若符师能够拥有一支适合自己的符笔,便可挥使随心,行纹自然,能为符师制符带来极大的助力。
且好的符笔同样也是由灵物制作,价值足可与修士所用法宝相当。更有高阶符师修士,以符笔作为本命法器,日夜蕴养。于对敌之时,祭出符笔便可凌空飞符,一笔一划,皆为招式,挥笔描摹,泼墨即可成符。
符笔执于手,三长老整个人的精神气都开始有了变化,原先散漫柔和的眼神之中也增添了几分气定神闲。
“这符笔、符墨、符纸都已齐全,但你可知什么是符?”长老转头看向张棋问道。
“符是什么?”张棋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甚至不觉得这是一个问题。
就好像山川自古以来便被称作山川,河流从古至今也都是河流,从未有变。符,不就是绘了符文的纸张嘛。
“每个人眼中的符文都不会相同,即便是那些制式符箓,由不同的人绘制出来也定有差异。”长老说道:“其实世间万物,很多都可以比作符箓,不过是效用不同。”
“譬如树木年轮,可记录生长;佛头卍印,能明智传教;流水波纹涟漪不绝,由风所起,却扰天云。”
张棋听得云里雾里,只能应道:“长老所说太过深奥,晚辈难以领悟。”
“这些,我也是于昨日观符有感。”三长老说着,摄起一张空白符纸放于身前,摊开、捋平。
“长老是指那张甲木符?”张棋半信半疑地问道,“我那勉强而成的符箓竟能给与三长老如此启迪?”张棋不敢置信。
“正是。”三长老将笔尖在墨砚上轻捋三下,使其沾染上些许符墨。
“长老,此符有何特殊之处,能受您如此珍视?”张棋先前修补废符多凭经验感觉,熟能生巧,若是让他指点别人,自己也无法说出个所以然来。不过长老经验老道,或许能为自己总结成法,张棋真诚问道。
只是三长老并没有直接回答张棋,他的目光看向符纸,已经准备开始起笔作符,自顾自地说着:“原先我一直都是认为,绘符力求一笔而成,墨断便是符毁。可昨日观那修符之法,方知并非如此。绘符并非是要一笔而成,应当一气呵成才是。”
“长老,这两者有何区别?”张棋问道,同时也看向那张符纸。
随着符笔在符纸上笔走龙蛇,符墨均匀落于符纸之上。只不过随着笔迹增长,符墨流逝,三长老所绘笔画也开始变得越来越淡。
这一切看在张棋眼中,令他心急,忍不住开口提醒:“长老,墨淡了。”
但是长老并没有在意,而是继续绘制,“一笔而成,重形,是为了确保灵源贯通;一气呵成,重神,墨断而神不断,源尽则凝灵于神,以神念为墨,也可成符。”
话音刚落,三长老正好收起尾笔,末端的笔画已经几乎看不出符墨本身的颜色了。但其上符文灵光流转,确为符成之兆。
以三长老多年绘符的经验,绘制出一张普通的符箓并不需要长时间。但是在绘制完这张符后,似乎已经有些力竭。
“长老,你……”张棋眼见长老踉跄扶桌,顾不得观察符箓,急忙上前搀扶。
三长老罢了罢手,顺势坐了下来:“无妨。是此绘符之法太过消耗神念,便是以我的修为,绘出一符后便难以为继。”
“绘符之法?”张棋听到这几个字,突然想到,脱口而出:“长老,难道这是一种特殊的绘符技艺,是您所创?”
“正是。”三长神情欣慰,缓缓点头,轻捋白须,“我观那甲木符修补之法,两处符墨并未完美连贯却并不影响符文成形。于是便尝试用神魂逐步代替符墨牵引符墨灵源以作贯通,竟然可行。”
只是不一会儿,三长老心情又低落下来,开始叹气:“我虽然创出此法,但是此符在绘制之时,神识使用颇为刻意,其效用与正常符箓比之也有所折扣,可见此法距离真正可行相去甚远。”
“且若是完全脱离符墨,单单调用神识,又不能长久封存灵气。除非我的神识凝沉稳固,否则,随着神识自然游离,此符终究也会变成一张废符。”
“此符给我的感觉与自己修补而来的符箓相似,它的威力也是不如正常符箓。”听长老这么一说,张棋隐隐也能够感觉到这一点,但是他还是安慰起三长老来,“长老肯定能将此法继续完善,到时候效果必定更好。”
三长老听闻此言,颇为受用,但还是谦虚地说道:“希望如此吧。”
“说起来还得感谢这位前辈!”长老继续说道,“若没有此符作为借鉴参照,我又如何能够获此思路,悟得这些。”
“可是,长老,我看这符修补之法较为生疏,还有,这修补部分的灵力运用也是单薄涣散,似乎并不像是高人所为。”张棋听到三长老这么说,不禁有些心虚。
“或许是那位符道高人突发奇想随意而作,亦或是其门下弟子试验之作。但于我而言,虽不能窥一斑而知全豹,也能从中得到许多灵感。”
“只是可惜,此符只有一张。若是能够多得几张,说不定能够给我更多启迪。”三长老说着,轻轻地看了一眼张棋。
“原先我闭门造车,故步自封,浪费多年光景。如今能有机会参详高人之作,自然要把握机缘。”
“且我观此符,还有其他感悟。符文既然可以修补,自然也可分两笔作成。既能分两笔绘制,自然也可以多笔成符。或许符文就并不局限于越简单越好,如此便又生出许多可能,或许许多符箓通过更改笔画,还能有很大的改进空间。”说此话时,长老似乎有些激动。
“只是目前我无法参悟更多,若是能够得到这位高人绘制的更多符箓,亦或者是能够得到其指点一二,那该多好。”长老叹了叹气说道。
张棋不知如何接话,还好长老也只是自言自语:“罢了,行将就木之前还能有此悟,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便是如此了。”
说着,三长老突然站起身来准备离开,一边走一边还继续说着:“若是能拜这位高人为师,哪怕只是提点一二,那该多好。罢了罢了,终究是我非分之想了……”也不知是在说与自己听,还是在说与张棋听。
张棋突然回过神来:“我还以为长老今日所来是想要教我制符,原来是来提点我为他提供自己修补的符箓,这可真是……”张棋突然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