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庙堂与江湖
“圣旨到!”小太监赵海独自站在门外,清了清嗓子,声音尖锐而刺耳:“龙骧将军府上下,接旨——”
随着一声令下,将军府大门从内打开,一位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带领家眷仆人走出府门,纷纷跪倒在地,面向高举圣旨的赵海,表情恭敬而严肃。整个场面,静得只能听见风吹过府门前旗幡的细微声响。
赵海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缓缓展开那黄绸卷轴,用一种刻意拉长的语调宣读起圣旨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龙骧将军苟辰告病还乡,朕已准奏,又闻将军府喜添新丁,朕心甚悦,特赐名苟盛,以表爱卿苟活于盛世之愿,钦此——”
宣读完毕,四周一片寂静。苟辰的脸色微微一变,苟盛,狗剩,自己这刚出生月余的儿子,怕是要因为这个名字被人嘲笑一辈子。
七日前,戍守边境的苟辰被急召回京,东澜皇帝姬天授言其久居边境劳苦之地,身上定有严重的暗伤,且现在东澜已是盛世之姿,战事极少,无需将士们整日冲锋陷阵,于是赐一杯酒,劝其告病还乡。
话已至此,苟辰怎能不懂皇帝的意思,自己戎马多年,战功赫赫,隐约有功高震主之势,如此下去定有杀身之祸,遂交出兵权,顺着皇帝的话说自己确有隐疾,谢陛下体谅。
苟辰并不贪恋权势,却对自己的国家有着绝对的忠诚,他深知战事极少的现象是将士们拿命打出来的,邻国怕你才不敢侵犯你,自己可以回老家种地,但边关戍守决不能松懈,于是对皇帝说了两句肺腑之言。
“陛下,西林大军对我国虎视之心不减,盛世有却不稳,愿陛下指派当打之将领驰援边境,护我东澜边境不受侵害,臣自可离去,苟活于盛世之中。”
言罢跪安离宫,本指望皇帝能考虑一二,却不曾想等来这么一道荒唐的圣旨,但抗旨的事苟辰断不敢做,那是诛九族的大罪,是以虽满心不愿,也得强忍着怒气跪地接旨:“臣,苟辰,领旨。”
交过圣旨,赵海阴阳怪气道:“陛下赐名,可是天大的荣耀,将军怎么看起来不高兴呢?”
苟辰脸色一沉,强压住心中的怒火,冷冷地说:“赵公公,这是陛下的恩典,本将军自然感激涕零。”
赵海似乎没有察觉到苟辰的不悦,继续戏谑道:“感激涕零?我看将军是心里有苦说不出吧。狗臣,狗剩,哈哈哈,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妙啊,妙啊!”
“啪!”
一道清脆的耳光声响起,赵海顿觉眼冒金星,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回过神来,只见面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位美貌妇人。
妇人皮肤如雪般白皙,眉如远山含黛,眼若秋水含波,即使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细微的痕迹,却也掩盖不了那与生俱来的风华绝代,正是龙骧将军苟辰的夫人——姚婉星。
看着赵海脸颊上浮现出的鲜红掌印,姚婉星厉声道:“一个阉人,也敢嘲笑我的夫君和儿子,好大的胆子!”
“你,你······”平日作威作福惯了,赵海没想到会有人敢对其动手,拿手指着姚婉星气愤到说不出话来。
姚婉星冷哼一声,身形一动,如同鬼魅般快速接近赵海,一脚踢出,正中其胸口。
“砰”的一声,赵海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被踢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几丈开外的花坛中,牡丹花瓣被震得四处飞扬,赵海脸憋得通红,捂着胸口痛苦地呻吟着。
苟辰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自己的夫人哪都好,就是江湖气太重,最看不惯这些虚伪阴险的太监,赵海出言不逊时就担心姚婉星会动手,想要阻拦却还是慢了一步,如今动手打了宫廷传旨的使者,只怕事情没那么好收场了!
上前一步握住姚婉星的手腕,苟辰低声道:“星儿,回府。”
方才还霸气外露的姚婉星此刻却宛如换了一个人,娇羞少女般点点头,乖巧地跟在苟辰后边走进府中,一众仆人紧随其后,将府门紧紧关闭。
此时的赵海也已经缓过气来,有些狼狈地从花坛中爬出,拂去身上花瓣,气急败坏地喊道:“苟将军,今日之事,我会如实禀告陛下,你,你好自为之!”
龙骧将军府,后院凉亭之中,苟辰与姚婉星对面而坐,两人一个满面愁容,一个噘嘴不停吃着干果。
苟辰不自觉地伸出中指,节奏紊乱而持续地敲击着桌面,每一次轻响都像是在诉说内心的烦躁与不安,片刻开口道:“星儿,今日你鲁莽了,你可知赵海为何只身一人来宣读圣旨,还敢在将军府前大放厥词?”
姚婉星回道:“故意激怒你,让你打他呗。”
苟辰无语道:“知道你还动手?”
姚婉星嘴角上扬,继续说道:“他一个小太监,再得宠也不敢在驰骋沙场的大将军面前放肆,谁给的胆子?皇上呗,没有咱这老皇帝的授意,赵海敢演这出戏?”
“老皇帝怕是早有除掉夫君之意,可夫君在军中德高望重,贸然动手只会令将士们心寒,所以就出点阴招,找个由头,宣读圣旨的那可是圣使,打了圣使,不就可以师出有名了吗?”
“星儿斗胆,只是做了夫君想做又不敢做的事,借此契机,可离开这尔虞我诈的朝堂,东澜、西林、南炽、北霜,我们一起看遍大千世界,倦了就回琼仙岛,咱们一家三口过神仙日子。”
闻言苟辰释然笑道:“我当你是一时冲动,原来看得如此透彻,也罢,不能安身于庙堂,那便逍遥于江湖,你我夫妻一心,谁奈我何!”
言罢二人相视一笑,似将所有顾虑都抛到了九霄云外,苟辰暗暗发誓,从此不再过问庙堂之事,只顾潮起潮落,云卷云舒,游遍万水千山,看尽人间百态,在意之事,唯有妻儿。
入夜,京城的灯火渐渐熄灭,街道上行人稀少,月光如洗,洒在禁军统领楚雄的铁甲上,反射出冷冽的光芒。三千禁军在其带领下将龙骧将军府围了个水泄不通,今夜只有一个任务——抓捕龙骧将军苟辰及夫人姚婉星,死活不论!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楚雄深吸一口气,他与苟辰平日并无交集,但也听闻是一个忠勇无双、一秉至公之人。也不知白天着了什么魔,竟纵容夫人打伤朝廷的圣使,惹得陛下龙颜大怒,如今军令已下,自己纵使不愿与之为敌,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率兵闯府。
“攻!”楚雄一声令下,禁军如潮水般涌向将军府的大门。沉重的撞木被推上前,一下下撞击着大门,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门内,却异常安静,没有任何抵抗的迹象。楚雄心中一沉,莫非苟辰夫妇早已得知风声,提前逃之夭夭?他不敢多想,挥手示意继续进攻。
终于,大门在剧烈的撞击下轰然倒塌,禁军如狼似虎地冲了进去。火把的光芒照亮了府内每一个角落,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空荡荡的庭院,没有一丝人气。
“搜!”楚雄再次下令,禁军分散开来,搜查每一个房间,每一个角落。他们翻箱倒柜,乃至掘地三尺,却依旧一无所获。
楚雄的眉头紧锁,浩浩荡荡的三千多人连人家的影子都没摸到,无奈挥手下令:“撤!”
东澜皇宫,御书房内,几盏宫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照亮了室内的每一个角落。东澜皇帝姬天授身着一袭简单的龙袍,黑发用一条金色发带随意地束在脑后,独自坐在一张雕花红木椅上,手中拿着一本泛黄的古籍,不怒而威的脸上不时露出几分思索的神色。
此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打破了书房的宁静,大太监洪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陛下,楚统领回来了,如陛下所料,无功而返。”
姬天授眉毛一挑,冷笑道:“白天事发,夜晚出兵,苟辰若是这点机会都抓不住,那就不是朕的龙骧将军了。”
洪明赶紧附和道:“陛下料事如神,那楚统领······”
“权当办事不力,罚俸一年。”
“遵旨。”
野史《青鹅》记载,东澜天授十一年,龙骧将军苟辰与其夫人姚婉星携子失踪,同年,江湖之上日月双辉出世,以一枪一剑杀穿各大门派,后以兴隆吉祥为意创建隆吉神教。次年,东澜禁军统领楚雄谋逆,满门抄斩。
东澜天授十九年,隆吉神教如日中天,日月双辉却因厌倦江湖打杀而解散神教,从此隐居海外,一干教众群龙无首,作鸟兽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