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留助星君
“祂们可以屠尽阴曹，自然也会灭绝人间。”
灵魂仿佛被抛到九天之外，獬豸浑重威严的声音变得苍凉而渺远，武松有些不知所措了。
就在昨日，他还因离开监牢而欣喜，眼光只局限在烟火红尘中，可今日就要面对浩劫，如此剧变怎能不让武松愣神。
面前的刑官，仍然不愿留下缓冲的时间，祂大限将至，容不得有一丝的耽搁迟疑。
“真相就是如此，还有一部分涉及九州存亡的关键，确认你身份之前，我不会再说一个字。”
武松猛然回过神，双拳早已紧紧攥住，偏头问道：“难道下界还有救吗？”
石雕像是陷入永恒寂灭，不言不语，无论他怎么发问，也得不到只言片语的回应。
事到如今，武松也明白对方的意图，剩下的信息恐怕极为重要，而獬豸的本命神通直指谎言，自己信口胡言必然会被察觉，他不能再藏着掖着，当即毫无保留地从自己因斗殴伤人被羁押监牢，直至如何来到此地，详尽清晰地讲述了出来。
一股脑地说完之后，场中久久无言。
惨白的月光照亮着阴曹的府门，一簇簇鬼火在殿内漫无目的地游荡，獬豸以一种从未有过的语气，幽幽开口。
“人心比之恶鬼，更加可怕。”
“什么意思？”武松皱紧了眉头。
“据你所言，清河县官应是极尽刚直、护佑万民的好官，断不会因为一场斗殴就将你逼迫至此，吾以为其中必有难以抗拒的力量压覆而至，县令无从左右，而你也早已身在局中。”
最后半句话令武松猛然一悚，但细细回想，那几日自己的心情确实异常烦躁，要不然也不会轻易与陈六发生口角。
至于被流放的公文，着实蹊跷非常。
獬豸化作的烟雾小人，摆了摆手：“这些事，你只能留待日后再尽力探查了。”
“时不待我，你细细听好。”
“尔族先贤曾言：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天道无情，以万物为刍狗。即使是仙人，也要遵循天道，无论是何等生灵，只要扰乱了天道运转，就会遭到天地法则的纠正。”
獬豸的声音忽而变得急促，似是预感到时间无多。
武松没有插话，静静听着。
“三界自混沌中诞生，已经过去无数纪元了，每次纪元更迭，因强势生灵过度干涉，三界都会遭受灭世浩劫，此称之为‘天劫’，天劫过后，自是新的纪元。”
“天劫前后，世界将面临重启，负责给新纪元引路的，便是百条天道中的第一条，被众神唤作‘玄天’。”
“‘玄天’会阻止强势生灵过度干涉三界，也就是说，当今的天界众神尽管堕落，但也不能随心所欲的扰动红尘。”
“我虽身死道消，但一缕仙灵还是在数十年前，感受到了天地法则的变化，一股不同于任何天界众神的力量，正逐渐渗透九州。”
“这种变化极为剧烈，甚至造成了明面上的影响，相信尔族史官、方士，或是神隐于世的后天神灵必定会记录下来，你若有机会，可以探查清楚这件事。”
那团烟雾小人，随着声音的落去开始变得黯淡。
只有武松有些茫然的盯着面前石雕，暗暗把此事记在心底，同时将剩下的关键疑问道出：“你称我为‘星君’，这又是什么说法？”
“这是‘玄天’的神意。”獬豸古井无波。
玄天的神意？
武松登时愣住，下意识伸手摸向小腹，疑惑反问：“不是说天道无情？为何天道之首的玄天，会给你留下命令？”
先排除獬豸说谎的可能性，如果连这样一个小神，都能编出谎言坑人，那他就没有继续挣扎下去的必要了。
獬豸的声音时高时低，叹息道：“我本来也在那场杀戮中死去，吾族本不善战，不可能对抗得了来自天界的神明，但我还是以一缕残魂残喘至今。”
“你有想到这是为什么吗？”
“或者说，你应该体会过才对，那是一种可以在生死关头，强行扭转局势的力量。”
“......”
真相不言自明，武松大概猜到在獬豸身上发生了什么。
烟雾中的小人虚影，点了点头，似乎表示正是如此，武松立时瞪眼：“你怎知我心中所想？”
獬豸不言语，接着又道：
“当时，就在一柄神剑将我钉死的瞬间，我被拉到了一处奇异空间中，那里浩然磅礴的气势仿佛是天界，但又完全没有那股令人厌恶的、高高在上的味道。”
在讲述真相的同时，又对天界众神作出一番贬低，獬豸才再度开口。
“因此机缘，我残留下一缕真灵，但毕竟不能永远待在那里，就在我打算离开时，那处空间陡然破碎，只有四个字在耳畔回响。”
武松隐隐觉得这桥段有点似曾相识，静静等待着祂说完。
“没错，这就是我强行驻留阴曹废墟的原因，那四个字正是——”
“留助星君。”
微眯起双眼，一个让人汗毛直竖的画面，出现在武松脑海里：神情漠然的天道化身，正在悠然自得地下棋落子，只是几道微不足道的闲棋，就能埋下改变整个局势的惊天落石。
一个小神，一个凡人，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成为卒子。
这个想象太过阴暗，武松稍微扭了扭身子，心头感叹。
当真是好算计啊......
“我不知道什么是星君，但我曾在那片空间中感受过一股气息，与你方才释放出的几近相同，虽然你展现的星辉极为黯淡就是了。”
烟雾小人重重一叹，“这就是我经历的一切，也是时候跟这片世界说再见了。”
“你要消散了？”
武松怔然，把担子交到自己手里，祂这就要告辞了？
“强行存留于世，本就是逆天而行，天道不会长久地允许我这么做。能维持一缕神魂不灭，就是依凭着一股执念。”
獬豸的声音依旧平淡，“当然，能够为玄天做出贡献，也算此生无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