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巴尔·考希克
与多纳尔家族以猎获为装饰的风格不同，在考希克的议事厅里，艾薇罗娅率先看见的，是几座雕工细腻，充满力量与美感的大理石雕。他们的肌肉质感仿若真人，都以生死搏斗的瞬间作为素材，就连那两座精美的骑士雕像上，也被额外创作出了大量野兽的抓痕。
巴尔·考希克手持长杖，端坐在他的高背椅上，以那双浅灰色的眼睛看向两人，沉默的像块真正的钢铁。直到艾薇罗娅来到近前行礼后，他才以微不可察的幅度，轻轻点了下头。
“欢迎你们，远道而来的客人。”他的声音空旷，虚无，且了无生气，几乎很难想象，这会是活人能发出的声音：“同样的，也感谢你为家族带来的保管员，玛斯库骑士。”
“多纳尔与考希克的友谊永不褪色。”艾薇罗娅俯身说道：“我只希望这份帮助，能让考希克的骑士们重新擦亮利刃，为家族奉献出自己全部的力量。”
巴尔的视线在艾薇罗娅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就转向了迪昂，似乎在评估着什么。过了半晌，他才轻轻顿了下手里的长杖，让贵族们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昂·考希克已经向我禀告了你们的请求。”他说道：“家族向来重视承诺，既然你们愿意帮忙，维护家族的骑士，那我也会以考希克之名起誓，必将履行这份许下的诺言。”
“感谢您的慷慨，巴尔大人。”艾薇罗娅说道：“只是今天我还在地上时，发现风向和雨水都在发生变化，倘若在这个时间穿越山脉，会不会……？”
“凛冬将至，玛斯库骑士。”巴尔解释道：“你的想法是正确的，在这个时候，暴风雪已经成为常态，就连最凶猛的马拉戈拉兽，都知道要躲藏在自己温暖的洞穴里……”
“是的，巴尔大人，我对此也有同样的看法。”艾薇罗娅连忙说道，不知为何，她就是有种直觉，即巴尔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动怒：“所以，我希望能向您提出请求。”
“当然可以，多纳尔的朋友，你们的问题就是我的问题。”
“谢谢，实际上，在春天到来之前，我希望能和我的侍从们，暂时在您的领地上修整。”艾薇罗娅说道：“在此期间的费用，我希望能以圣物保管员的服务来支付，您意下如何？”
巴尔·考希克陷入了沉默，他的目光在艾薇罗娅与迪昂之间流转，似乎在权衡着什么。半晌以后，他才用力顿了下长杖，让下方的贵族都侧过身来，看向他们的领主与客人。
“我的臣民们。”他开口说道：“我们的朋友，玛斯库·多纳尔骑士，向我提出了请求。在这足以决定家族未来的时刻，我需要倾听你们的声音，做出最终的裁断。”
“现在，凡是支持者，都将你们的右手举起。”
很快，十几只右手从人群里举了起来，艾薇罗娅注意到，他们大都是些已经步入中年的骑士。正如巴尔·考希克那般，这些骑士也都是同样的冰冷、无情、就像是还会呼吸的死人。从那一双双浅色甚至无色的眼睛里，她看不出有任何情感火花的存在。
这可真是……诡异。
她暗自想着，将注意力集中在这些贵族身上，而在不知不觉中，那种雾蒙蒙的视界再次浮现在她的眼前。在这个视界中，几乎所有骑士，都变成了凝滞且黯淡的灰色。唯有那些还相对年轻的骑士，能从身上看到少许缤纷的色彩。
最后，以十七人同意，八人反对，其他人弃权的结果，巴尔最终同意了艾薇罗娅的提议。在春天到来之前，他们可以在家族的领地上修整，并享受家族对他们的款待。
“在停留期间，玛斯库骑士，你与你的侍从们，也应当遵守考希克的规矩。”他平静地说道：“不得随意离开领地，不得干涉家族内部事务，同时，要履行你所许下的一切承诺。”
“理应如此，巴尔大人。”艾薇罗娅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在这个陌生的地下王国里，遵守当地主人的规矩，是最基础的生存之道。
“很好。”巴尔点了点头，然后挥手唤来一旁的仆人：“那么，玛斯库骑士，客房已经准备好了，请跟着这个人去，他会满足你们的任何需求。”
“悉听尊便，巴尔大人。”艾薇罗娅答道，与迪昂一起，跟在领路的仆人身后，离开了家族的议事大厅。在穿过数条蜿蜒的走廊后，仆人停下了脚步，将第二扇门在她面前打开。
奢华，这是艾薇罗娅对这间客房的第一印象。毕竟无论是谁，在看见那幅装饰在穹顶上，由无数宝石组成的星空图时，都会从自己的内心深处，发出一声能译作“狗大户”的感慨。
不仅如此，在房间的各式家具上，还缠绕着许多以五金合炼，再拉丝塑形的花卉枝叶。而在那些栩栩如生的叶片跟花瓣上，甚至还有用碎晶打磨出的露珠，即使是在过去的托曼德家族里，她也从未见过如此精美别致的艺术品。
“如果您还有其他需求，请随时吩咐。”仆人躬身说道，没有越过门扉半步：“我们会竭力完成您所提出的一切要求。”
“那先给我们上两份宵夜吧。”艾薇罗娅颔首道：“等其他人都安置完后，也问下他们是否需要，毕竟今天花在路上的时间实在太多了。”
“遵命，玛斯库小姐。”仆人恭敬地向她深鞠一躬，便轻轻退后，将房门带上，消失在艾薇罗娅眼中：“迪昂，要不要来猜猜看，考希克人会拿什么来充当夜宵？”
“反正不会少了乳酪。”迪昂调侃道，毕竟在整个摩洛，没有谁会不喜欢乳酪、松露、和葡萄酒。只不过，根据各地的气候与习俗不同，制成的乳酪也会有口感和味道上的区别。
“只要不是硬质乳酪，我就都能接受。”艾薇罗娅随口说着，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古籍，随手翻看了几页：“不对，哪怕是硬质的我都能接受，只要别做的太咸就行。”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我才会想起您只有十四岁，玛斯库小姐。”
“谢谢，请别忘记你也只有十七岁，迪昂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