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妃子笑
“三哥,下个月就要马球赛了,还不快跟我去练练?”五王爷殷源梓笑嘻嘻地走来,拉着殷源鸣就想往外走,“三哥,出去晒晒太阳嘛,你怎么自从元宵节回来就每天魂不守舍的,酒也不喝了,巷子也不逛了,这年年岁岁的马球赛你可是最感兴趣的,这就还一个月时间了,往年你早就拉着我去练习了……”殷源梓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可殷源鸣一句话都不回应。
自从元宵节回来,殷源鸣似乎整个人都变了,不是一个人看着白玉发呆,就是一个人关在书房里作画,从前那个风流倜傥的三王爷,仿佛一夜之间就安静了下来。跟着三王爷许久的小厮小贵子心里干着急,几次劝殷源鸣出去走走,殷源鸣都不搭理。这一晃,就已经到了春三月,外面草长莺飞,可似乎都去不了殷源鸣的眼了。从前殷源鸣最爱跟丫鬟们玩闹,尤其是春三月这样的好天气,肯定要来个什么茶会什么的,请下人们吃点心放风筝,再不然就是邀请各路王府的公子们齐聚办个诗会之类的。今年的殷源鸣样样不来,每日魂不守舍。
眼看着下个月就是殷源鸣最热衷的马球赛了,殷源鸣还一次都未去草场跑过,这殷源梓也是有阵子未来过了,这一到访,让小贵子仿佛看到些许希望。
殷源鸣与殷源梓都是纯妃所生,母亲年轻时候也是个美人坯子,得过一段时间荣宠的。后来接连生下了两位阿哥以后,皇后唯恐与大阿哥争太子之位,对纯妃有了打压之意。纯妃为护两位阿哥周全,渐渐将一身荣宠分给了其他妃嫔,自身有娘家依靠,即便君宠衰败旁人也不敢得罪。从小他俩便深受母妃教导要藏拙,万事万般太子为兄长,不可与其争,不可显己强,那一身好本事都是留得保命用的。长大后很快纯妃又求得恩典让他们兄弟俩搬到宫外,封了王爷。所以这两位王爷都是一派风流做派,吃喝玩乐游手好闲的名号倒是名满京城。
殷源梓见拉不动三哥,索性坐下来,神神秘秘地说:“三哥,马球赛没什么兴趣,那就讲讲宫里的新鲜事吧~”
“宫里有啥新鲜事,我去宫里请安怎么都不曾知?”殷源鸣很不屑地看着殷源梓,不信他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你可知,父皇最近又纳了新的贵人了。”
“呵……那有什么稀奇的。”殷源鸣百无聊赖地靠在榻上。
“诶诶诶,三哥,那贵人长得可不错,你见了才知道什么叫做闭月羞花。”殷源梓说道。
“父皇的贵人,你在这嘚瑟什么,谨言慎行呐……”殷源鸣叹道。
“三哥,这又没旁人,你怕啥?”殷源梓不以为然,“那贵人,元宵节后入宫来,这也才不过个把月时间,她就摇身一变成了蓉妃娘娘。你不知道父皇可喜欢她了,这一个月,除了初一十五按例去皇后那,其余时候都呆蓉妃那呢~”
殷源鸣抬眼看了看殷源梓眉飞色舞的样子,欠了欠身,道:“那不是还新鲜热乎的嘛,这有什么稀奇的。”
“父皇还为她建造了望星塔,说什么,天上的星星都能为她摘下来。三哥,父皇一向以国家社稷为重,崇尚勤俭,因此从未为哪个妃嫔建过什么,可自从这位美人入宫,父皇又是搜罗各地奇珍异宝,又是运输远方的新鲜瓜果,现在又建造望星塔,总之,父皇现在变得奢靡不已,都引起群臣不满了呢,更有人觉得,父皇对蓉妃过分宠爱,如此奢靡不顾天下社稷,不过只想博得‘一骑红尘妃子笑’罢了。”
殷源梓说的倒是句句在理,殷源鸣有些好奇起来:“我入宫请安的次数也不少吧,怎的你就见到了,莫不是母妃只告诉你了?”
殷源梓见三哥终于有了些许往日的活跃,更加欢快地说了下去:“三哥,你光请安怎么能见到呢,你得陪母妃在宫里下下棋,去御花园散散步什么的,你才有可能偶遇蓉妃呀~”
殷源梓自小就粘纯妃多一点,长大了也不例外。加上殷源鸣最近都闷闷不乐的,入宫请安也是敷衍了事。
“三哥,马球赛或许能见到哦~”殷源梓跃跃欲试,“怎样,一起去练练?”
“再说吧……”殷源鸣似乎有了一丝丝出去活动的动力,但他知道如果现在应约去马球场,有觊觎父皇嫔妃的嫌疑。只是他心里确实被勾起了好奇,是怎样一个美人,让一向理智的父皇能够一改常态变得如此奢靡。
又或许,父皇年事已高,觉得自己年岁不久当及时享乐。这天下,或许要换君子了吧。殷源鸣一人默默沉思,天下换君子,对他们兄弟俩可未必是好事,皇后一向不喜他们,与太子也少有交集。如今父皇在,起码他俩还能高枕无忧快乐逍遥。
后来在殷源梓的三番五次来邀请下,殷源鸣勉强去马球场打了两圈,兴致都不高。就这样浑浑噩噩到了马球赛的日子。
父皇很喜欢马球活动,每一年都办得热热闹闹的,不仅允许公主嫔妃福晋等各方女眷观赏,比赛赢得头名的还能得到一个好彩头。彩头可以是父皇拿出来给大家观赏的各类奇珍异宝,也会有未婚的王爷们讨一个赏娶个自己心爱的姑娘。
这一年也同往年一样,不同的是这一年父皇身边多了个蓉妃。开场的歌舞升平,华丽登场。台下男子觥筹交错,女眷欢声笑语,好不快活。
“三哥,你看,那个就是父皇新纳的蓉妃了。”殷源梓指了指远处坐在父皇身边的女子。
“慎言呐……”殷源鸣似乎从小就比殷源梓谨慎一些,总是忍不住提醒殷源梓。殷源鸣却也忍不住顺着殷源梓指的方向看去,许是距离有些远,又许是殷源鸣产生幻觉,殷源鸣依稀觉得那个蓉妃,仿佛是元宵节的那个姑娘。
“三哥,快到咱们上场咯~”
殷源鸣被殷源梓一叫唤,陡然回了回神,跟着殷源梓去换了装束,准备上场。
按照惯例,是殷源鸣兄弟俩搭档,太子与六王爷一组,互为对手。今年也依旧如此,没有意外,赢得自然是太子一方,太子赢得头彩,皇后眼里才能有光亮。这也是他们的母妃教的,兄弟俩多年来一直遵守着从未逾越。当然,太子赢,从来都是殷源鸣放放水,比如某个球擦肩而过,又或者殷源鸣差点从马上跌落,有一次还真从马上跌落了,在王府休养了大半年才好。自那以后殷源梓私底下常常笑殷源鸣,这一场场比赛的精彩绝伦,台下观众的欢呼与叹息,都是殷源鸣制造的,没有殷源鸣这比赛乐趣都少了一半。
台下的皇后仿佛永远都端坐在父皇身边,却又咫尺天涯形同陌路。父皇身边年年岁岁都有个粘人的小妖精,今年是新来的蓉妃。只是今年的蓉妃看起来没那么粘人,反而是父皇一直问蓉妃要不要吃这个或者那个,十指相扣紧紧不放。这样主动的父皇,让皇后对蓉妃心里生了一重与往年不一样的厌恶。
“皇上,今年太子苦练,技术可是更进了一步呢~”皇后试图与父皇搭话。父皇笑呵呵地不说话,不知是听见还是未听见,只一直热情地同蓉妃介绍现在比赛的是谁。皇后讪讪,鄙夷地看了蓉妃一眼,便说要离场去更衣。蓉妃淡然,这进宫一月有余,盛宠之下仿佛周遭对她都是排斥,她置身于孤独之中,早在预料之中。她偶尔会想,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多久,皇上的喜欢会持续多久,她的年老色衰,将来会是怎样的。
“看,太子又赢了呢。”场下一片欢呼,父皇也跟着连连喝彩,拉着蓉妃的手指了指太子,说:“看,朕的好儿子呐~”
蓉妃看向父皇指的方向,余光轻扫,看了眼太子不远处站着的殷源鸣兄弟俩,嘴角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很快她又收起这一缕情绪,转而笑盈盈地对父皇说:“皇上您如此神勇英明,自然个个儿子都是像您这般出色的呀。”
“哈哈,是是是。”父皇听得合不拢嘴,大声说道,“太子年年得冠,赏!”
“谢父皇!”太子一脸得意,却又毕恭毕敬地向父皇行过谢礼。
“好了,今日马球赛就先结束了吧。”父皇挥了挥手,有转头对蓉妃说道,“待会便是家宴了,朕先去更衣,迟点就家宴再见了吧~”
蓉妃点了点头,目送着父皇离去后,对宫里配的侍女灵娟说道:“看了一上午的比赛,我也有些饿了,这回宫中有些远,你且回我宫里取点今早的莲子羹来给我吃吧。”
“是,娘娘。”
遣走灵娟后,蓉妃又说,“画儿,时辰还早,咱们去纯妃那坐坐吧。”
“是,娘娘。”
蓉妃待要离开时,回头望了一眼马球场,似乎看向这偌大的草坪,又似乎看向了谁。
而还在马球场上的殷源鸣和殷源梓也正欲离去,殷源鸣突然说:“五弟,既然都入宫了,要不去母妃那请个安?”
“走呗~”
蓉妃去到纯妃处时,殷源鸣兄弟俩早已到达,已经在里头坐下喝茶了。
“报~蓉妃娘娘到~”
正说着,蓉妃已经进入纯妃宫里,行了个礼,“妹妹见过姐姐了。”
“妹妹快请起。”纯妃忙上前扶了扶蓉妃,她虽明哲保身不多与外界交流,但也知道蓉妃一身荣宠是不可轻易得罪的,“妹妹入宫这一月,似乎还是头一回来我这吧?”
蓉妃笑了笑:“妹妹早该来的,只是初来乍到许多事还不适应,一直没能得空来拜访姐姐,是妹妹失礼了。”
“妹妹坐吧,今日我这里可是热闹了。”纯妃示意人服侍蓉妃坐到榻上,“把前阵子皇上给的冻顶乌龙拿来给蓉妃尝尝吧。”
“妹妹,这是我的两个儿子,阿哥们早几年就出宫封了王爷,居住在王府里,妹妹恐怕还未见过吧。”纯妃热情地介绍起来,“你俩还不快见过蓉妃娘娘。”
其实从蓉妃踏入殿中起,殷源鸣就已经错愕不已,却又不好表露。现在母妃介绍,他又仿佛晴天霹雳不得不接受元宵节遇到的姑娘如今摇身一变成了父皇身边的嫔妾。可叹可叹,世事无常,不过一个月功夫,有情人成他人妇,殷源鸣心中更是不欢快起来。
殷源梓倒是很快地就行礼:“儿臣见过蓉妃娘娘。”见三哥闷闷呆坐,忙用手碰了碰殷源鸣示意,殷源鸣也反应很快,“哦,儿臣刚刚一时走神,失礼失礼,儿臣见过蓉妃娘娘。”
“两位王爷好出息,不愧是姐姐调教出来的。”蓉妃不以为然仿佛从未见过殷源鸣一般,从容不迫地说笑。
“我说你这是怎么了,最近怎么总有心事一般,往日母妃跟前敷衍敷衍也就罢了,如今蓉妃跟前也如此便是不敬了。”纯妃略带责怪地对殷源鸣说。
“无妨的,姐姐。”蓉妃笑道,“时辰差不多了,也该去家宴了吧,妹妹先去更衣,迟点一同家宴见吧。”
大家也就四下散去,陆续前往家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