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消愁
莫秸、王维不说清楚，青砚也不好继续往下问，只能硬着头跟去帮忙，希望能够快些搭好。
公子是何许人物？
人前人后都十分在意形象，他在外游历都不会跟人同屋，更别说与两个男人同床。
他或许只是玩笑话，晚些应该还会下山。
毕竟昨日歇宿的小镇，宵禁制度不同于长安那般严格，使点钱财应该可以住店。
要搭的凉亭构架简单，即用四根粗木为主体柱子，再以横木架梁作为固定，最上方以悬山式为顶收尾，顶上则铺茅草遮阳挡雨。
工艺简单，流程简单，外加莫秸不追求外观，只需要坚固不倒就行，搭建起来就如同搭积木。
只可惜莫秸没钉子，任何拼接处都需用到榫卯，所以前期准备时间较长。
王维虽然很积极，但细皮嫩肉干不了重活，莫秸便让他替自己送工具，以及统计部件数量，莫秸则用锯子、凿子等完成加工。
青砚加入之后，就接过王维手里的活，但他依旧没有闲着。
看着莫秸在木上裁量标记，反复斟酌之后再下手加工，但加工依旧出了不少残次品，显然是个新手木匠。
王维见状又主动请缨，“莫兄，我看你标记不熟练，不如把这个活交给我干？你就专心加工怎样？”
“你？你会？”
莫秸一脸的不相信。
“我想试试。”
王维言罢走到几个坑洞前，用自己脚步开始丈量尺寸，随后又到粗裁的树干处标记，跟着就信心满满说道：“应该没问题。”
“王兄心意，小弟心领了，要不你还是...”
“莫先生，我家公子精于书画，相信他没错的。”
“哦？那就有劳了...”
莫秸听后欣然点头。
你会书画早说啊，画家的手稳得一匹，省得我在此反复试错。
能与王维交朋友，莫秸已觉得很幸运，从未想过让他帮自己干活，但架不住老王有所求，积极得拦都拦不住。
莫秸见王维认真做事，感慨这个朋友真的能交，能脱下长衫帮自己干活，不像那几个女人吃了就走。
当然，清雪帮抬过石头，李持盈也赏了银饼，也不算吃白食。
也幸好有王维帮忙，否则那看似简单的凉亭，一下午根本搭不完。
有了老王拿捏尺寸，老莫只需按标记埋头加工，不到一个时辰就完成备料。
只不过最后的组装，变成了莫秸的独秀。
主要是他力量大，能轻松拉着梁木上下固定，王维则只能扶梯子。
申末时分，凉亭彻底搭好。
莫秸绕着凉亭打量，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而王维因为参与其中，也有巨大的成就感。
当时太阳西斜，凉亭虽遮不住阳光，但亭后多了大片阴影。
莫秸便把方桌搬到阴影下，并取来山泉水为王维解渴。
而青砚看到凉亭建成，距离天黑还有两个时辰，他想着路上快些还来得及，便来到王维身边提醒道：
“公子，既然凉亭已搭好，咱们是不是该动身了？再晚就得摸夜路，到镇上还得与值夜说好话...”
“不是说好住这吗？我还要与莫兄畅聊。”
“可莫先生这里，只有一架小木床，我们三人哪能睡下？不如先回镇上休息，明日早点再来...”
莫秸听到这里，当即笑呵呵接下话腔，说道：“小哥放心，你们来此是客，屋里那床可睡两人，院里还剩下不少木料，我等会简单做个床。”
“小的倒是没所谓，但公子从不与他人同屋...”
“也没关系，现在这天气夜里不冷，我晚上就睡这新亭下。”
“那请先生多做一个...”
青砚见王维岿然不动，而莫秸又有备选方案，他自己也只好睡院里。
众人休息了一会，莫秸与王维又开始配合，很快做出两个简易木床。
莫秸还想再给家里做些桌椅板凳，奈何准备材料已用尽，他其实只准备了凉亭材料，做床的木材原是损耗，却被王维硬生生节约下来。
家里只有一床席子，自然是留给客人王维用，而莫秸与青砚睡的新床，上面会铺一层剩下的麦秆，夜里也将就能睡。
忙完这一切，太阳缓缓坠入西山。
莫秸晚上基本不吃饭，知道普通百姓夜里也不吃。
但想到王维毕竟出身名门，家里条件能维持一日三餐，而且主仆二人帮了一下午，不给弄点吃的似乎欠妥。
可莫秸家没啥吃的，要做也只有粟米粥，这样的话又显得有些敷衍。
思来想去，他把这几天砍树期间，在山里摘的野板栗剥开，用沙炒熟当做宵夜零食。
当天夜里，明月高悬。
莫秸将炒板栗端出，并开了一坛三勒浆酒，与王维主仆一起赏月。
无论王维喝不喝，莫秸来了这一年多，还一次没尝过酒味，他是很想喝两口的。
王维只浅尝了两杯，并让青砚陪莫秸饮酒，然后说回屋换身衣服。
片刻之后，王维重新出现。
只见他戴着幞头，身穿一袭飘逸白袍，怀里抱个琵琶，此时站在月光下，宛如站在聚光灯下，万众瞩目。
“王兄，你这是...”
“当年在岐王府，我就这身装束，今日得遇知己，想再弹一曲《郁轮袍》，未知莫兄想听否？”
“《郁轮袍》？打动公主那首曲子？莫秸何其有幸！”
“请安坐。”
噔...
王维素手拨琴。
音符从指缝中带出，时而如山涧小溪缓慢流淌，时而像倾盆大雨落在地上。
真可谓：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莫秸忍不住站起来鼓掌喝彩，“好听，真好听啊。”
“想学吗？我教你。”
“教我？别开玩笑了，我笨手笨脚，学不会的。”
“那就尽力学。”
王维突然走到桌前，一本正经说道：“我的故事上午说过，前半生为公主所累，活得很不自在，既然公主看中莫兄，而莫兄又欣赏公主，你何不顺势而为，其实你要的自在并不影响，还能解愚兄之困...”
“你这...”
“虽然这很唐突，但希望莫兄能考虑，我会想别的办法，摆脱自己的枷锁，你即便暂时没想好，多学门技艺总没错，偶尔还可弹来消愁。”
“不是我不学，是我真没天赋学不会，不过提到消愁，我给你唱一曲？”
莫秸的婉拒不让人意外，但他的提议却让王维再次诧异。
没天赋弹却能唱？这说出去谁信啊？
“你会唱曲儿？”
“来，先喝杯酒，我唱给你听。”
“安？”
王维抱着琵琶正纳闷，莫秸已将杯中酒仰头饮下。
月光照着他的侧脸，嘴里传出低沉嗓音：
“当你走进这欢乐场，背上所有的梦与想，各色的脸上各色的妆，没人记得你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