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拔尾之交
我叫胡薇。
是一名“狐妖”。
从小村子里的人就说，我出生时家中有白狐现身。生下来之后，也长着一双白色的、没有瞳仁的异瞳。
所以他们这样称呼我。
娘亲说，很好看。
但爹爹不这么觉得。
村子里的人也不这么认为。
那年不知几岁，家里来了很多人。
嘈乱过后，娘亲脸上带血，牵着她离开了。
去了很多地方。
直到天气变寒，直到大雪没过膝盖。
娘亲走不动了，就带她去了一处红红绿绿、有很多姐姐的楼里。
娘亲说，她在这就不会挨饿受冻了。
有位婶婶也说，她的眼睛很漂亮。
是除了娘亲第二个夸她的人。
但婶婶又说，如果她的眼睛有瞳仁，像狐狸一样的竖瞳就更好了。
娘亲没说话。
只是拉着她去了院子，拿起了一把剪刀。
然后她就看不见了。
也看不到娘亲了。
她想离开那里，却被一条链子栓在了脖子上。
她头上“生”出了耳朵。
后面也“长”出了一条尾巴。
那些人说，以后她就是狐狸了。
她说她是人......
那些人又说，人会长尾巴吗？人会有你那样的瞳孔吗？
她不知道。
她是狐狸吗？
那就是吧。
好像在那里待了很久。
不知道多久。
久到学会了用四肢走路，久到学会了像狐狸那样进食，还学会了一些不知道有什么用的本领。
这样，大概就能卖一个好价钱。
直到有一天，那道门被其他人打开。
是一位声音很好听的姐姐，问她，愿不愿意喊她师父，跟她走？
当然啦。
离开那里后，师父帮她治好了眼疾，虽然还是看不见，但能“感觉”到。
但师父说，她长出的尾巴不能随便取下，眼睛想要真正治好，也得去试试更多办法。
于是她离开了师父，去了很多地方。
也遇上了很多“见闻”。
途经蜀地，遇到了一名姓许的剑仙人，飞来飞去，打不过。
想师父。
经江南，遇到了道家的大真人，在龙虎山巅观道，也打不过。
想师父。
经淮东，见到了拳法很高的大宗师，是位姓裴的女子，还是打不过。
想师父。
经小镇，遇上了一位看着不怎么厉害公子，但一指头就差点弄死她了。
想......暂时不想师父了。
师父也打不过。
但她还记得师父在她离开前，所说的那句话——谁能拔除她的尾巴，就是她命中注定的那个人，能治好她的眼睛。
师父还说，老天爷最大，那个人第二，她第三。
这夜，那个人出现了。
这可是老天爷注定的。
所以他不能跑。
“多谢主人......”于是胡薇幽幽睁眼，语气微弱。
愣在原地的许宁，拿着那条毛茸茸的白狐尾，本来就不知所措，现在更懵了。
......主人，什么意思？
调教？驯服？
还是碰瓷？
许宁目光警惕起来，该不会是想讹钱吧？
见这女子十分虚弱，他觉得可能是狐尾这条“命脉”被拔出来的缘故。
于是在犹豫了一下后，他试图将其还回去，以此来推卸责任。
“你还能......安回去吗？”许宁用了一个比较温柔的字眼。
胡薇摇头，并未觉得有什么羞耻的，抬头直勾勾“看”着许宁。
“主......公子留着吧~”
她的语气带着几分希冀，几分期盼。那双明明看不见，却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不停眨着。
像是在说——
收下，快收下吧，她们狐狸就是这样子的，见到好看的公子就拔尾相送，才不是被人打服气之后想当奴仆什么的。
表情很诚恳。
于是许宁更不明所以了。
刚才还打生打死，现在就喊上主人，还送他尾巴......
这么贵重，怕是有点不妥吧？
见许宁犹豫不决，她有些失落，“公子这是嫌弃吗？”
许宁点点头。
当然了。
但他没好意思说。
原地思忖了下，许宁觉得这件事看起来不像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样子，便准备先带她回陈府再说。
胡薇像是稍微缓过来了一些，担心许宁就此跑了，赶忙听话地站起身，“好的主人。”
许宁立刻摇头，试图撇清关系，“叫我许宁就好。”
“好的许宁主人。”
算了......
走在回去的路上，尽管许宁一直保持着戒心，但还是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
这狐......这姑娘虽然长得水灵灵的，但却拥有很多古怪的手段。说她是妖邪什么的，也很让人信服。
可是也没听说狐狸会在绝境时断尾求生，还找主人啊......
于是许宁忍不住问道：“你真的是什么狐妖么？”
“当然了，尾巴都在主人手上啦。”胡薇背着双手，踮着脚尖，走路怪异，似乎很不习惯屁股蛋儿后面空荡荡的。
“那你是怎么把......”许宁张口，然后又闭上，觉得不太好意思当面问一个姑娘那种问题。
“噫——”胡薇似乎察觉到了，抖了抖身子，“主人想哪里去了。”
她转头，黑不溜秋的古怪瞳孔看着许宁，郑重其事道：“尾巴本来就能拔下来，我们狐狸就是这样子的。”
“？”
什么叫狐狸就是这样子的？
谁家真正的狐狸尾巴能随便拔下来，还送人？
这合理吗？
见许宁不信，胡薇又转身，翘起臀，将裙摆后的圆洞展露在他面前——臀儿勒得饱满浑圆，如天上的满月。
但里面其实还有一层完好的衣物。
显然不可能是......
许宁非礼勿视，仅扫了一眼，决定不跟她计较这个，“那你的耳朵呢？总不能也是那什么......”
“呐。”胡薇伸出手，啵啵两声，毫不意外地从脑袋上“拔”出两个尖耳，朝下弯折，贴成飞机耳。
就......还挺可爱。
这次许宁仔细看了看，确实没有见到她脑壳上有包，或者伤口什么的，证明不是插上去的，也不没用细线绑着。
应该是用内功，将耳朵牢牢“吸附”在脑袋上。能像真的狐耳一样动起来，倒是挺新奇。
他不禁再次感慨，内力果真玄妙。
满足了好奇心，许宁没忘记正经事，正色问道：“那你袭击陈家的大公子陈潘安，究竟是为了什么？”
“吸他的精气。”胡薇没有隐瞒。
许宁一惊，而后皱眉，“精气？”
“是的。”胡薇转过头，冷不丁凑了过来，在许宁身上嗅了嗅，眼睛一亮！
许宁主人果然很美味！
下一刻，她没能克制住自己，张开血盆大口！伸出猩红舌头！
然后......！
舔了许宁一下。
？？
许宁触电似的缩回右手，退后两步，抬手阻止道：“姑娘请自......”
“有人告诉我，”胡薇打断他，边说话，边像狐狸似的舔舐自己的手背，“遇见那些身上发光的人......呲溜溜，吸食他们的精气......呲溜溜，功力就会大涨。”
“然后就能......”胡薇黯淡无光的眼眸突然一亮，“治好眼睛了！”
其实她原本还没有过这种想法。
但是她前段时间路过六侠镇，有人找上门，告诉她了这种办法，还说陈家有位“顶级炉鼎”。
她找上门一看，发现果然如此！
虽然师父说过，拔下她尾巴的人，能帮她治眼睛。
但那个人若是一直没出现呢？
做狐狸，要学会靠自己。
于是她忍不住对那陈家大公子下了黑手。
半夜溜进人家家里，偷偷攫取他人精气这种事，实在是太邪恶，太坏了。
但！
她很喜欢。
胡薇仰起头，眸子直勾勾盯着月亮，唇儿上扬，肩膀耸动，发出一连串反派笑声。
“桀桀桀桀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