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好，文皙

他从懒人沙发上爬起身来，顶着一头昨晚刚洗的顺毛，从两个膝盖中探出脑袋。同样是一身黑色的衣衫，似乎已经不像昨天那样颓废。那碗糖水仿佛洗涤了他一身的戾气，变得乖巧可人。

只见他起身之后，余光向窗帘的缝隙撇去。虽然他习惯了黑暗的环境，但每次都会留下一丝缝隙，如同为光影留下一道门，又像是在等待窗外的来信。

借着微弱的光，他摸索着走向房门口，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条仅能够让手伸出的缝隙，生怕被人发现似的。那双白皙的手再次出现，这次的手不再想先前般冷漠绝情，反倒充满了试探和诙谐。想是他不想再被耀眼的灯光灼烧眼睛，只有毛茸茸的头发躲藏在门后，派出这双手来做探路的白鸽。只见那双手在门外的小桌台上来回摸索、拍打着。从邦邦声到塑料的摩擦声，试探的拍打也变成了摸索的抓取。在抓到的一瞬间，门后的脑袋又躲了起来，紧接着就是那双白皙的手颤颤巍巍的缩了回去，因刚刚试探中有些磕碰，指尖和关节泛起了不均的红晕，显得倒是楚楚可怜。房门即可关闭，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

殊不知，楼梯拐角的那双眼睛也透露着笑意转去了视线。刘妈兴致勃勃的对着手机说道：「文总放心吧，少爷已经把画笔拿进去了，看上去情绪不错，今天应该也会画画打发打发。」

消息刚发出没几秒，手机上就弹出了文总的消息：「好，今天的菜多做点色彩，给他点灵感。几朵花也可以搬进屋里装饰装饰。」

「收到，文总，老奴这就去办！」刘妈年纪不大，总是这样古灵精怪，反倒成为了这个家中最充沛的活气。文母当时选中她，也是看中她的活力和激情，现在也正好调节调节西西的郁气。在文家十几年，文家也早已把刘妈当成自己人看。

另一边，是那双泛红的手将窗帘扯开了些，已经准备好画架，让光聚集在画布上。簌簌声从黑暗中传来，他正拆开新的画笔，又不知从哪个角落中掏出了一个新调色盘。随手就讲旧的家伙放回了刚刚的角落。竹青色的笔杆，配着白色的刻字，上面是昨日的日期。

他反复折腾着装备，拿着画笔和调色盘，看看画布，又看看颜料。没曾想，这清新的画笔第一步不是浸泡在水中，也不是蘸取颜料，更是离画布仍有十万八千里！就这样淡淡的在他的头上挠了起来...

好像挠得不如一般，又翻箱倒柜的掏出了4B铅笔。转头，却对着垃圾桶耐心的削了起来。

他总是这样，时常有点出其不意。长期的阴郁中，偶尔透露着憨厚的愚蠢。他本人是意识不到的，他只觉得自己似乎没办法快速集中注意去做一件事，魂飘飘的，但从不会去注意自己每时每刻具体在做什么。

这回真的要开始了！只见他对着削好的铅笔满意的点点头，抬手在画布下留下了一条条坚定清晰的笔迹。拿起笔落笔的手腕，与他母亲似一个模子，刻在骨子里的柔和。

三两笔打完了稿子，看不出这画上是个什么内容，只有寥寥几笔看着毫不相关的线条。他重新捡起调色盘，把画笔立在水中浸泡，顺便擦了擦许久未用的颜料，让每个颜料块儿尽量恢复他们本身的色彩。当然颜料块儿的体面维持不了几秒，稍稍用纸巾擦拭过的画笔就贸然的落入。正着两下，反着两下，颜料块儿又变得稍显狼狈。

有天赋的人或许就是这样，天生就带有艺术的天分，不需要系统的逻辑顺序，每一笔，每一个颜色都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东一些，西一些，最后集中在画布的中心。他换出更细致的笔头，沾染着较深的颜色，脸不自觉的凑近画布，黑色的帽衫仍然压着乖顺的刘海儿，他用画笔的末端轻微的拨楞了一下，让视线更显辽阔。他右手小心翼翼地在画布上勾勒着，渐渐俯身下来，左手不自觉的扶上了画架的主干，让画笔有足够的力，克制着轻微落下。

时间仿佛定格，直至他将画笔落入水中，颜料顺着水的涟漪泛开，如水中烟雾散去。他满意的对着画布凝视了两分钟，如同进入画中人的世界，真实的画中场景历历在目，画中人正在对他呢喃。

「少爷，文总回来了，带了点好东西，喊您下楼一块儿瞧瞧呢～」一传敲门声让他回过神儿来，是刘妈激动的上来传话。

「这里就是我们家，这位是刘妈。」文母对着门外亲切地介绍着，刘妈听闻声响，也赶来门口接过文母的包，对着门外乐呵的笑了笑，嘴角是抑制不住的期待。

「你不用拘谨。西西他虽然有些怕生，嗯..可能还有点冷漠，但你不用害怕啊，我们都在这儿。西西内心是很好的人，不会伤害别人的，只是有点不善言辞。」刘妈在边上使劲附和着点头，生怕门外的人不知哪一个就会被吓走。

「小姐，这边请。」刘妈上前给门外的小姐递了双拖鞋，为她向文母进屋的方向示意了一下，便乐呵的跟着文母先进屋了。

面对着洁白如玉的装横，三两朵淡彩色的鲜花摆放在客厅的角落，餐厅的桌上，玻璃柜中，迎面而来的就是淡淡的花香。每一个白墙上的点缀，都透露着轻柔、大气的气质。暖色的家具让她不自觉的放松下来。她向茶桌走去，清香的花茶如暖流渗入她的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西西，快来。」文母看见从楼上踱步而下的儿子，兴喜的上前迎道。一身利落剪裁的西服，也完全遮掩不住文母骨子里的温柔和善。她在儿子的下两节台阶上，握上了儿子的手腕，习惯性地将儿子往怀里抱了抱。巨大的身高、体型差，让画面看上去有些诙谐，刘妈还是忍不住嗤笑了两声，那位小姐听到，转头和刘妈对视了一眼，也笑了起来。她好像在这短短几分钟里，已经接纳了这轻盈的家庭氛围。

「小雪，这就是我那儿子。」文母将儿子带到这位雪小姐面前，熟练的摘下儿子的帽衫，捋了捋杂乱的头发。

他顶着一头乖顺的头发，仍是低着头，但不像昨日那么深。头顶的灯照亮了他下半张脸，探索的眼神从刘海中溜了出来，震撼了半秒又快速地闪去。他感到一丝温热，白净脸上透出淡淡地红晕，旁人似乎感受不到，也可能被刘海遮掩了些。他木纳的站在这位小姐的对面。

「你好，我是雪瑾，你也可以叫我小雪。」这位小姐似乎察觉了他的神情，自觉地伸出手对他优先示好，脸上的笑容甚是可爱。

文母见儿子仍是木纳的模样，捏了捏他的肩膀，提醒他。而他其实并不是木纳，而是被刚刚雪小姐的笑容惊艳住了。

「你好，文皙。」他试探的从兜里伸出白皙的手，将手伸入雪小姐的掌心中，悄悄握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