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余知西的能力
考完试后，余知西从镜子里回来了。
“你知道了？”
这是他看到我的第一句话。
“安璃梦告诉我了。”
知道了他的能力，就很难不在看到他的时候，去想他会读心这件事了。而且，知道了也没有用。心里想什么，不是想控制就控制得了的。
他了然地看着我，叹了口气。
“其实，要不是她，成为众矢之的的应该是我。就算是现在，其实也有不少人对我很有敌意的。”
他看了一眼乐涵的座位，压低了声音。
“比如，乐涵她其实很喜欢上课偷偷摸摸用手机看小说动漫然后嗑cp的，班里很多人都知道。就……你应该可以想象得到她会有的心声吧？而且有时是尖叫的那种。”
我想象了一下，我觉得我的这种心声要是被听到了，得和余知西不共戴天。我不嗑cp，可是我上网啊！
“所以，她一看到我，就在脑内写我和别人的小黄文，我做受的那种。我快被她编排遍了。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我有次甚至去找安璃梦了，我想变成普通人。她却说，没有你，这个班还能存在吗？大家都是普通人，都会害怕啊！”
确实，要不是班里有个能读心的，能确定安璃梦没什么坏心，没什么恶意，只是想玩，这个班的人真的能不害怕吗？像我，也只是看别人不怎么害怕，所以不害怕而已。班里其他人，是因为余知西没跑，所以才没跑吧？
能读心的余知西，是维持安璃梦与这个班、这个学校的脆弱平衡的纽带。当初莫希敢冲上去抱安璃梦，说出那些话，也是余知西提供了帮助吧？
“是呀，大家真的没有这么勇敢，也没有那么不在乎。更别提很多人都是在她影响下变成这样的。他们知道她有多强，不敢跑，却又无法不在乎。是我向他们保证的，向上级，还有他们。是我让莫希在那时去抱住她的，她那时犹豫了很久很久，可那时除了她，没有第二个人能做到。再之后，莫希就理所当然地成为她的监管者，大家都觉得她能管住她。我不知道她现在还害怕吗，可我们都已没有了别的选择。”
“你的能力也是她给的吗？”为了传达她的心声？
“不，在三年前的某天，我突然觉醒了。我发现我能听到别人的心声，我那时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是默默地使用了自己的超能力。直到某天，我路过了当时还是第一中学的圣夜学院。”
我想想他的能力，又想想安璃梦带来的异常。他那时候，应该看到了很诡异的东西了吧？
“是啊，在那样离奇的场景里，所有人视若无睹地玩乐着，没有一丝担忧害怕。我震惊了，我悄悄进入这学院。我看到了学院里的离奇场景，我拍了很多照片。我去报警了，却发现警方也对此不以为意，他们觉得这些照片非常寻常，没什么可奇怪的。我那时候还有着热血，更兼有着拯救世界的幻想，再说那还是在学校之外……我努力了很久，终于让上面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也终于有了同伴和助手。”
“你那时候其实没想过要来她身边？”
因为是在校外发现的，他才这么有勇气，去偷偷地做这一切。要是一开始就是在校内，被她赋予了能力，他也会很怀疑她吧？
“是啊，”余知西苦笑了一下，“我一直以为她没发现我，一直以为是她太强所以我听不到，一直以为我在暗中。直到某天，我突然听到了她的心声——”
“余知西，你一直在烦恼着别人又利用你，又戒备你，又排斥你。你和我好像。那，我的心声给你听，好不好？告诉他们，我到底在想什么。我累了。”
“这么听起来，你倒确实和她挺像。”
就算是现在，我都还会因为他的能力而感觉微妙排斥。不管如何，没人喜欢自己随时会被读心。
余知西又摇了摇头，他脸色甚至有点“习惯了”的感觉。
“明明一开始是因为她做得实在太夸张才暴露自己能力的，最后却发现，人类这边没我的位置。甚至到最后，还会被怀疑在她那边。”
“在她那边？”我愣住了。
“你有没有想过，明明知道她的心是我，为什么我那时候却要让别人，让不能确定她真心的人上去？”
我确实没想过。这中间听起来很有些微妙。
“莫希只是信任我才那么做的，她也只是信任我。而其他人，在怀疑我在刻意隐瞒，把她的危险性说低了。谁对着那时的她说她只是害怕孤单，会不招到这种怀疑呢？我听得到他们的心，我也知道他们在怀疑我。我要是上去抱住了她，他们会觉得我……在演双簧。”
大家的想法都很正常，只是，我要是他，我大概真的会直接站在安璃梦那边了。听着就好累，还得拖别人下水。我有点理解余知西了，却又忽然间想到一件事情。
余知西真的没有刻意隐瞒吗？他之前不还对我说，她会无意识地影响普通人吗？
余知西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转移了话题:
“你看现在的结果，难道不好吗？总要有人先踏出一步的。一直互相怀疑下去，永远不会有结果的。你难道不希望现在的平静，能一直继续下去吗？我们就非要和她冲突吗？”
我无言以对。确实，我怀疑余知西的立场，可我也确实不想和安璃梦冲突，确实希望现在的生活就这样一直继续下去——这甚至有点好玩，不是吗？谁又不会梦想在一个全是超能力、非人类的班级里，安安心心地上学，经历不平淡却又很安全的日常，再偶尔搞点出格的活动呢？
“我只是觉得害怕她的人已经够多了，没必要再多一个。总要有人不害怕她，总要有人珍惜现在的平静，才能把这平静维持下去。再说，你那时本来就是被她找上才来这里的，我也不想说得太吓人了。反正，你之后就看到了我们和她的和平相处，那比语言更有说服力。”
我抿住嘴，转头看向只和我隔了一条过道的万俟轩。他好像身体有点倾斜，在偷偷听我们说话。一被我发现，他就立刻坐正，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甚至抄起一本书看起来——他有没有发现他把书都拿反了啊？
“万俟轩，你有什么想法吗？你……似乎也能算她的受害者。”
“她和我说过，等到我不再怀疑她的那天，她就把我变回人。不过，我不太想好好学习。而且，穿墙的时候，我觉得当鬼也挺好的。就是回家的时候，都得先在身上画符，不然会吓到家里人的。”
万俟轩的语气漫不经心，像是在说着别人的事情。
“她也说过，我要是想当鬼，可以让家里人觉得我很正常。我拒绝了。”
“……感觉安璃梦越听越危险了。”
大家都在怀疑她，她也知道大家都在怀疑她。她影响了整个学校的普通人，大家不能不怀疑她，不能不戒备她，而她也不能不维持这种威慑。双方的想法都很正常，可这样以“她不在乎”维持的平衡，始终是脆弱的。
她并不是真的不在乎，他们也并不是真的觉得这样很好。消灭一个，生成两个，并不是什么很严重的威胁。她其实完全可以让自己身边的人都和自己一个想法，把和自己不同想法的人都挡在外面。如果到了这一天，别人又能拿她怎么样呢？我又会变成什么样呢？我不想这样。
余知西把手搭在我的肩上。
“尤佳，或许你是个转机。”
“我？”
“你没见过过去的她，你不知道这所学校过去发生的事情。你只是听到了别人的转述，你没有概念。你从一开始见到的就是稳定的她。所以，你对她的害怕很少，你也很珍惜现在的情形。你和我们不一样。总要有人先踏出一步的。”
“你想让我做另一个莫希？可如果抱着‘我要稳住她’的心态和她交往，怎么都会不自然的吧？我又不是天生的演员。”
“你不用勉强自己，你只要继续在这里待下去就好了。你看到的一直是现在的安璃梦，你可以根据现在的她，做出你的决定。而且，就算忘不了过去，其他人也并不是不会为现在的平静所打动啊。”
他语带深意地看向万俟轩，万俟轩也摊了摊手:
“从前是你为她担保，现在是她自己的行为为她自己担保。大家其实渐渐地都对她放松了。也许总有一天，我们都会接受她吧……但那不是现在。我们都控制不了自己的心，而她不会接受我们只在表面接受她的。如果我们不能在心里接受她，那表面上的接受，反而更危险吧？”
我按住额头。
“你们越说越吓人啊，我只是个普通人而已啊，我承受不住这么大的压力的！安璃梦！”
骤然拔高的声音穿越了半个班，班上的热闹如常了片刻，接着，我感觉全班的目光都投向了我。安璃梦也惊讶地看向我。我不管不顾，大声提出了我的问题:
“我刚来这个班，对我们班还不太熟。我们班有什么在学习之外，被大家都认可的，很喜欢、很期待的娱乐活动吗？我想玩！”
哼，硬生生地被拐到这里，又不敢离开，不玩个痛快，我怎么可能心里舒服？万一她哪天心态崩了，在那之前我还要活得战战兢兢心惊肉跳地，那不是血亏吗？我都到了这样一个班级了！
安璃梦呆呆地看着我。她的脸色慢慢柔和下来。
“我不知道啊。不如，让大家决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