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凌萧与喻琼
确认喻琼在铺外之后，自然是要联系安璃梦的。
可从安璃梦那边发来的，看上去不是什么好消息。
凌萧一边往铺外走，一边拿着手机飞快打着字，神色很专注。
“现在是什么情况？”
“喻琼从镜子那边走了。”凌萧头也没抬。
“镜子？”
“那面把杂货铺翻转出来的镜子，就放在最下层。安璃梦进镜子里看过了，在被翻进去的文具店里，喻琼的镜像在守着店。”
“镜像？”
“就是从镜子里照出来的人影，用剪影刀剪出来的，可以做一点简单的事。”
“那她人呢？”
“安璃梦问过镜像了。镜像说，喻琼跟她说了，她要去解除隐身，让镜像看好文具店，不要让发明物过来买东西，它们给不起钱的。”
“她这也太看不起我们了吧，还担心我们买东西不给钱？”
这声音来自发明登记簿。它本来是老老实实地被凌萧夹着的，此刻的语气却多少有点不爽。
“我们既不需要上学，又不需要考试，怎么会去文具店里买东西呢？不买东西不就不用给钱了吗？”
登记簿的逻辑一如既往地无懈可击，只是让人很想吐槽罢了。反正，我是没忍住回了句嘴。
“听你这么一说，我现在真觉得，发明物去洗劫文具店，也不是不可能了。”
“这倒是不会，”凌萧有点无奈地把话题掰回来，“喻琼是因为底层是最难被发明物影响的地方，才把翻转镜放那里的。她理应知道那里没有发明物能过去的。”
“但她不是会把失败的发明物都扔下去吗？”我有点搞不明白，“感觉那里还怪危险的。为什么那里的镜子不会被发明物入侵呢？”
凌萧往栏杆外一指。
“你还记得安璃梦跳下去的时候，空中出现的云朵吗？那是吸能云朵滤网，从顶层到底层都是。它会自动吸收它能吸收的能量，包括梦境能量和奇想能量。发明物掉下去，它的能量会被一层层的云朵一层层吸收掉，到地面基本就趴窝，动不了了。然后地面的装置再把它彻底拆解，还原成普通物品。没有一件发明物扔到底层还能使用的。”
“我已经很老实了，”发明登记簿急忙说，“你不需要威胁我了。”
“所以，我没叫你的时候，别开口。”
凌萧凉凉地说了一句，这才说回正题。
“显然，喻琼去过镜子里。每一面镜子都可以是镜子的出口。我们不能确定她还在里面，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再进去。我们得兵分两路。”
“我们？”我奇怪道，“我做什么？”
“啊，我是说，我和你得在镜子外的世界找喻琼。我一旦在镜子里使用能力，就会掉出镜子外面的。”
“安璃梦就在镜子里找她？”
“那是我要跟你说的第二件事。我让她把杂货铺翻转进去，把文具店翻转回来，免得再有其他人发现情况，参与进来。等我们出了杂货铺，她就动手。”
出铺的路上没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只是路过那些空白胶囊时，凌萧多看了几眼，若有所思。
“其实，胶囊失去影像，还有一种可能。”
“啥可能？”
“影像对应的实物离开了原来的位置。我之前以为她被绑架了，就没往这边想。但现在，她从镜子里走了，镜子里就是放那些实物的地方。”
“就是说，胶囊空白，可能是因为她把实物带出去了？”
“在没发明搬运胶囊前，她都是让实物跟着她走的。”
凌萧一副见多识广的语气。
“我怎么觉得，宁缺都比她靠谱点了？”
我忍不住问。
宁缺不过是捏机关，烧能量，简简单单，普普通通。喻琼这该叫啥？夏日的心跳大冒险？让她来搞游园会，真不会出问题吗？
“她搞发明的那时候，一中还是座魔王城呢。那时候的这学校，可太胡来了，她做什么都显得正常。一般人又接近不了她的发明工坊，也看不到她经历过多少次失败，只能看到她发明很多，应有尽有，随时随地都能掏出来。在事情结束后，她也努力维持自己在别人面前的形象，只用发明，不搞发明。这样，在不知情的人眼里，她可不就很可靠了吗？”
“只有你们几个和她比较熟的知道真相？”
“主要是我。你知道，我的能力最适合。宁缺她还避之不及呢。”
“唉，难怪我会招上你这样的魔女。”
重重的叹息声从本子处传来，它的语气听起来，竟带着几分悔意。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投手泡泡熊有个功能，叫‘凌萧吸引’。可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凌萧’是谁。我只知道那一行的原理是，凌萧喜欢可爱外形的东西，投手泡泡熊毛茸茸的很可爱。若是实验失败，它就会用心祈求上天，将凌萧招过来。我还以为，这个凌萧，是专门负责收拾残局的工作人员，才会回应你。悔不当初啊！”
“你不说话，没人会当你是哑巴。”凌萧黑下脸来。
“正常人都会把本子当哑巴。我只是暗示你，你不能因为我长得不是你喜欢的样子，就对我这么凶恶。外貌是天生的，你这样做是不合适的。”
“那这本子上的发明，也记有宁缺相关吗？”我赶紧随便找个话题岔开，免得斗嘴没完没了。
登记簿没有吭声，因为说话间，凌萧已经走到栏杆边，把手伸出去了。只要她手一松，它就会掉下去。见它安静下来，凌萧才松了口气，回答我的问题。
“那个设置，是在常识机器人身上。”
“那会是什么原理？”我有些好奇。
“宁缺讨厌数学，所以它的设置是，看见宁缺就问她数学题，如果她答上来了，就问下一道，直到宁缺自己离开为止。”
“这针对性都快溢出来了。”
“可不是吗？”凌萧失笑道。她把本子收回来，语气令人意外地带着几分轻松。
“那个时候，就只有我们两个倒霉蛋互相帮助了。我呢，帮她收拾她每次搞出来的烂摊子，她呢，就偷偷地想办法，想找人让我恢复正常。因为我那时候是惹安璃梦生气了，被她变成玩偶了。每次我使用完能力，安璃梦都得再把我变回去。尤佳，我不知道你知道多少安璃梦的事情。你不能一无所知地接近她，这不安全。我宁愿你害怕她。”
她说着，还没忘剐了登记簿一眼。
“你要是说出去，我就让你永远闭嘴。”
发明登记簿一声不吭，仿佛它只是本普通的本子。
“这话你很早就想说了吧？”
面上和安璃梦再好，凌萧也是记挂着别人的。不然，安璃梦又怎么会和她闹矛盾呢？
“我之前不太确定喻琼的发明是什么情况，所以没开口。我怕发明物传声，把不该说的话传到不该听的人耳边。”
凌萧还真是小心谨慎。可这样一来，她对安璃梦，到底有几分真心呢？我不由问了：
“你也害怕她吗？我听万俟说了，她为了你，在宁缺的撺掇下，把整个学校变成一座魔王城。”
“怎么说呢……”凌萧的语气居然还有些怀念，“其实觉得挺好玩的吧。没有生活压力，没有工作，没有加班。每天一觉睡到自然醒，然后变成玩偶在梦境一样的世界里跑来跑去，解决一些既不紧张也不刺激但很离奇的事情，生活简单又充实，就像永远不会长大。再加上那时候我还是被控制的状态，我不会对别人有负罪感。那时候的安璃梦以为，那就是我最喜欢的状态。其实，我也确实喜欢。因为我确实不会时时刻刻，都想着顾着他人啊。”
“后来呢？”
凌萧笑了起来。
“大人都知道这样是不行的，不能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困扰之上，我是大人啊。所以，一恢复正常，我便努力去控制局面，努力把世界变成原样，做一个无聊无趣的大人，把你们的乱子压制在萌芽状态。包括你，你也许会觉得她很有趣，但我必须警告你她很危险。不管我和她关系如何，这话我都必须要说。”
难怪安璃梦会一直介怀呢。
无论是之前，还是之后，凌萧的答案都是一样的。她不会为安璃梦放弃其他人，即使明知道这会让她不高兴。
“可如果我对她的态度变了，她不是一下就会发现了吗？那样你不会危险吗？”
“唔，你可以当成一个自私的大人，不愿增加自己心里的负罪感吧。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一个小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地冲在前面。喻琼那次就已经……”
“喻琼？”
“是啊，你知道她搞发明一直出乱子，那时候，一直是我在帮她收拾残局，救她出来。她那时候听说我是被魔王——就是安璃梦——变成人偶的，要摆脱魔王才能恢复正常。她也一直在悄悄地想办法，想要把我救出去。”
“那时的安璃梦不是会读心的吗？”
“会啊，可当时，在宁缺的剧本设计里，喻琼就是第一个叛变的。因为喻琼本来就是被她和安璃梦抓过来的，自然得叛变。她被安排的戏份本来就是偷偷联系外人，透露魔王城内幕的被绑架的天才发明家。宁缺说，演员符合剧本，证明她角色选得好！”
“那安璃梦怎么想的？”
“在终于能按剧本安排把喻琼变成玩偶的那天，安璃梦对她下了诅咒——你用我给的能力干的正经事，是一定不会成功的，你就只是个搞笑发明家！”
“……听起来，她好像有点破防了。”
“何止是有点，”凌萧摇了摇头，“她是眼见着我和喻琼混得越来越熟，越来越亲密的。她能听到我们的心声。她那时候，什么都知道。”
看起来和她最好、她最在意的凌萧，其实也没有跟她关系那么好吗？我突然理解余知西说的，她那时只是害怕孤单了。
“她不会对你用能力吗？”
那时候的安璃梦，明明是在一个很危险的状态吧？
“她用了。”
“啊？”我愣住了，“那你还能……”
“她那时候说的是——”
凌萧顿了顿，神色竟然柔软了几分：
“凌萧，我就知道，你最喜欢的，永远不会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