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爹没死
“有正叔，上哪儿去啊”
王有正低头想事情，有人迎面走过来跟他打招呼他都差点没反应过来。
“哦，上周家去。”
“周家有人在家吧？”
“在呢，去他家啥事啊？”
这个问题王有正就没回答了，他摆了摆手，“忙去吧，我走了。”
王有正到周家的时候周老太正在院子里破口大骂呢，程玉那贱蹄子，翅膀真是硬了。
家里的活地里的活全都甩手不干，现在她还得做饭，扫院子，洗衣服，喂鸡，忙这忙那的，这一天都快过去了，就没停歇过。
“周家嫂子。”王有正站在门口喊了一声。
“是村长啊。”周老太放下扫帚将人迎了进来。
“先坐着，我给你到点热水喝。”
王有正在村里受人尊敬，虽然二人同辈，但王有正大小是个管着整个村子的官，还能在真正的官爷面前露脸，这样的人周老太向来是都是巴结得很。
“别忙活了。”王有正抬手制止了她，“就你一个人在家？其他人呢，程玉呢？”
“都在地里忙活着呢。”
自从程玉嫁进周家这一年多的时间，周老太算是提前享清福了，劳碌了几十年的身子闲了一年多突然忙起来还有些适应不过来。
地里的活只能让儿子女儿去。
“你让人去他们找回来。”
“特别是程玉。”
看王有正神情严肃，周老太也不敢耽误，出门找了几个小子去传话。
“村长，这是有啥事啊？”
周老太惴惴不安的在王有正对面坐了下来。
王有正看了她一眼，到嘴边的话又止住了，“等人来了再说吧。”
周老太心里都急死了，有什么事情现在不能说的。
离得近的周巧珍和周全武很快就回来了，一进院门两人就喊着累。
“村长，都回来了，有什么事可以说了。”
周老太心里装着事，也顾不上心疼这兄妹俩。
王有正抬头看了一眼院子里的三个人，“程玉呢，怎么还没来？”
“她那性子，磨磨蹭蹭的，真是的，回头我好好骂她一顿。”
“咱们村长一天那么多事情要忙，有多少时间经得起她折腾的。”
周老太照例先把程玉一顿贬低，然后又朝王有正笑了笑，“等会儿她回来了我们跟她说也是一样的。”
恰好此时跑去传话的小孩回来，“三婶没在，小满也不在。”
王有正眉头蹙了一下，这该在的不在~~
“周家嫂子。”沉默了半响，王有正还是开口了。
“北上的军队已经班师回朝了。”
“我今天去府衙翻了返程名册，里面没有齐均的名字。”
这句话说话周家院子里短暂的安静了一会儿。
“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周巧珍率先开口问道，“为什么没有我三哥的名字？”
王有正嘴巴动了一下，解释的话还没说出来，门外突然跑进来几个人，看到他就是一顿哭喊。
“村长，我家铁柱是不是回不来了。”
“今天我们去衙门，人家说名册上没有名字的人都是留在战场上的。”
这下不用王有正解释，周家人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了。
一时间周家母子三人你看我，我看你。
周老太身形一颤，差点就没站住，还好周全武扶了她一把。
“娘！”
“我没事。”周老太轻轻摆摆手。
“叔，什么叫没有名字都留在战场了？”
“你的意思是我三哥他死了？”周巧珍急切的抓住王有正的胳膊，想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
不大会儿功夫，周家院子里又聚了一波人，有好几家都是家里有人入伍的，全都闻讯赶来找王有正确定。
听到有名字的都在双手合十嘴里虔诚的喊着佛祖保佑，听到没名字当场扯着嗓子就开始哭，场面好不热闹。
这当中就属周家的反应最奇怪，周巧珍红了眼睛，周全武烦躁的抓耳挠腮，周老太呆坐着，不哭也不闹，那双浑浊的眼睛半阖着，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程玉带着小满过来的时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大家看她们时，欲言又止，又眼带同情。
“小满。”王有正朝小满招了招手。
小满看了娘亲一眼，程玉轻轻拍拍她的背，小满这才跑过去，天天的喊了一声，“王爷爷。”
王有正将她抱了起来，爱怜的说道，“咱们小满是不是长胖了些？”
这倒不是他的客套话，前些日子程玉带着小满来找他改户籍改名字时，这小丫头还蜡黄蜡黄的，现在眼睛越来越水灵不说，这小脸蛋看着圆了些。
小满伸手搂住他的脖子，稚声问道，“王爷爷，他们为什么都在说我爹死了。”
她虽然是跟娘亲一起来的，但来的路上没少跟小伙伴们疯跑，这话她就是从二娃嘴里听到的。
面对孩子清澈纯真的眼神，王有正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程玉心头一震，她明白过来刚才大家的眼神意味着什么，也明白了这院子里的哭喊声为何而来。
原来如此。
虽然对于她来说，周齐均是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但好歹是个鲜活的生命，又在这大好的年纪没了，她心里难免是有惋惜。
程玉下意识的朝周家人看了过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其他几家太过伤心，这周家人特别是周老太，都感觉不到什么悲伤的气息。
也或许这是她的错觉，毕竟有的伤心到极点了，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王爷爷，我爹没有死，他活得好好的。”
程玉的思绪很快就被小满坚定而稚嫩的声音拉了回来。
王有正勉强扯起嘴角，也不应话，朝程玉看了过来。
程玉会意，连忙伸手去接小满。
“小玉，节哀。”
王有正低沉着声音说了这么一句话，周家的情况他也清楚，周齐均这一走，程玉这日子更难过了。
程玉点点头，没有说话，这个时候，她不说话没人会怪她。
“娘。”小满搂住程玉的脖子，奶声奶气的说道，“我爹没死，活得好好的。”
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程玉摸着她的脑袋心里盘算着该怎么跟小满说。
这小孩好像很喜欢周齐均，时不时就张口我爹，我爹。
什么都不懂的年纪，该怎么跟她说生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