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从不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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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两不疑(三)

文宣公主自派了管家出门,就一直站在王府大门外守着。

“公主放心吧,府里暗卫在城门口接应,小姐身边还有将军安排的侍卫,不会有意外的。”随侍多年的李嬷嬷开解道。

“我知道,只是见不到她人,心里就一直不踏实。”文宣公主拢了拢披风,笑容发苦,“五年了,会不会她现在站在我眼前,我都认不出来呢?”

“母女连心,公主始终惦记小姐,小姐自然也是一样的,哪有认不出的道理。公主安心在家等着就是,将军不是说,小姐现在的本事大着呢。”

“那样就再好不过了。”

李嬷嬷看着文宣公主言不由衷的神情,心中喟叹:将军多年南征北战,也没见公主这么忧心过。但凡公主能够放下身段,凭她的容貌品行,夫妻两个也不会走到今天这种相敬如宾的地步。

小半个时辰后,马车终于到了安乐王府。

“郡主,公主在大门口等你呢。”纪申朗声禀报。

话音刚落,就看到一个灰团子从马车里飞出来,径直朝站在大门口的文宣公主而去。

纪安宁一头扎进自家娘亲怀里,软糯糯地说道:“娘,我想你了。”

林远和侍卫长都不免心中诧异,见惯了纪安宁虎虎生威的样子,突然这般,还真有点不习惯。

文宣公主亦是哭笑不得。

当年女儿离开京城的时候,是盛夏,是个圆润润的团子。五年不见,长高了,漂亮了,依然是个圆润润的团子。

女儿眼中只有孺慕和依赖,没有丝毫生疏,更是让文宣公主心酸不已,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伸手轻轻拍着纪安宁的后背,柔声说道:“乖,娘也想你。”

“娘,我爹受伤了,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我从北地走的时候,他还喝药呢。不过他说不要紧,让你不要担心,等回头他打退了匈奴,就回来了。”

文宣公主心中一紧,抱着女儿的手稍稍用力,面上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呢喃道:“这样啊……”

李嬷嬷转过身擦了下眼角的泪,劝说道:“天气冷,两位主子进屋说话吧。”

纪安宁闻声松开文宣公主,伸出爪子冲嬷嬷挥了挥,“李嬷嬷,许久不见,身体可好?”

李嬷嬷笑道:“多谢郡主挂念,老奴很好。殿下早就盼着郡主回来了,这几日亲手准备了许多,都是郡主爱吃的。”

纪安宁满心雀跃地拉着神情晦暗的文宣公主往屋里走。

那边安顿好父母的林远简单梳洗了一下,才来拜见文宣公主。

林远自幼就在边疆,从未回来过,文宣公主还是第一次见到纪彦选中的接班人。此前倒是见过几次顺昌伯,那是个跟纪彦身形相似的魁梧汉子。

没想到林远一点都不像他父亲,这会儿站在她面前,穿着月白的圆领窄袖袍衫,轮廓分明的面上尽是恭顺感激,看上去倒像是个……白面书生。

但文宣公主知道,能得纪彦另眼相看,眼前这人绝非池中之物。

林远十三岁上战场,林父追随纪家征战沙场十余年,林远的兄长更是战死沙场。文宣公主自然是钦佩的,若是能救,当然愿意出把力。

还好,今日的刑部之行还算顺利。她还计划着,若是今日不顺,只能明日去给父王扫扫墓了。

只是听说林远快不行了,这……看上去似乎不太像?

文宣公主并不知道,让林远装病是纪安宁一拍脑门想出来的。她根本没想到需要和别人通个气儿,而侍卫长纪申则是怕人多口杂,万一走漏消息反而不好,也未曾禀报。

听到文宣公主关心林远的身体,捧着糖蒸酥酪的碗吃了一大口的纪安宁主动解释道:“他没事了,军医说随时能上战场,倒是……林伯母伤得不轻,要好好养一养。”

文宣公主只一瞬,就明白这个胆大包天的女儿做了什么。

“小混账,你这是欺君,知道吗?”话虽这样说,但文宣公主语气中满是宠溺和无奈,没有丝毫责难之意。

纪安宁扯着嘴角,讨好地笑笑,理直气壮道:“他确实身体很弱,说晕就晕啊。”

路上见识了林远是如何“说晕就晕”的纪申,不由抚额。

文宣公主莞尔,“可我怎么听说,他可是很厉害的一位小将军啊?”

这些年,边关的战报文宣公主一份都没有落下,虽然人在京城,但是北地的情况她也是知道一二的。

“单打独斗,我能打一百个他,但是上了战场,指挥军队,他确实比我厉害一点点。我爹说他是沙塘里的莲藕,全是心眼。”

纪安宁想起纪彦的话,顺便告了个状,“娘,我爹还说我是没心没肺,他是不是嫌弃我傻?”

文宣公主失笑,她倒是希望女儿能够一辈子没心没肺才好。

“那你打算就这么一直让他‘病着’?万一皇上派御医来,不全都露馅了?”

纪安宁惊讶,“啊,会吗?皇帝舅舅这么闲的吗?”

“皇上不一定想起来,但肯定会有人让皇上想起来的。”

纪安宁眼珠子转了一圈又一圈,苦思冥想了一阵,一拍桌子,“简单,我们今晚成亲吧,冲个喜,明儿他就能好起来。”

众人都呆住了。

林远最先反应过来:“郡主,这样不妥,会有损郡主名誉,万万不可。”

“声誉重要还是命重要啊?这样一来,我爹也不用担心皇上乱点鸳鸯谱了。”

纪安宁越想越觉得有理,订了婚可以轻松退掉,这成亲了,总不能让人随便和离吧。

这个主意简直棒极了。

文宣公主一言难尽地看着眉飞色舞的女儿,生平第一次想冲到北地去见一见纪彦,当面问问他:从她这走的时候,还只是有些傻大胆的小孩儿,怎么到他手里就变成一个无法无天的熊孩子了?

林远欲哭无泪。迫不得已定下这个婚约,已是无奈之举。想想大将军之前的招婿要求,现在若真的成亲了,只怕就算在京中保下命,回到北地,也会被爱女如命的大将军打死吧。

可纪安宁的主意有多正,这一路上他已经不止一次地见识过了。

林远相信,纪安宁绝对干得出把他弄晕,把婚事办了的事儿。

林远求助地看向文宣公主,这应该是唯一一个能阻止熊孩子的人了。

文宣公主揉了揉额头,“你的方法很好,不过现在就用上的话,实在是大材小用了。御医那里,我想办法解决。”

林远目瞪口呆,他似乎、大概、也许明白了纪安宁为何这么熊了。

这要不是亲生的,林远都要怀疑,这就是传说中的捧杀了。

林远终于察觉,京城之行的不确定性似乎比想象中的多了许多。

趁着纪安宁大快朵颐之时,林远找到纪申,纪申坦陈了今日刑部大堂之事。林远听完也难免沉默。

“你就看着郡主砸了刑部大堂?”纪申行事可不该莽撞,他可是纪彦亲自培养的人。

纪申神情冷漠地看着皇宫的方向,“从北地出发前,将军吩咐过,郡主想做什么,只要不要犯上,就无需阻拦。再大的事儿,将军府也能背下来。”

林远瞬间明白了纪彦的想法。

此次对阵匈奴,击杀左贤王,重创匈奴,纪彦的战功小不了,然而皇上却迟迟没有封赏。

皇上不愿意让纪彦坐大的心思,早就不瞒人了。

想想当年给他爹的封号,“顺昌伯”,顺昌顺昌,顺我者昌,这哪里是封号,分明就是给纪将军的警告。

是故……纪安宁这个祸闯得还挺好,替皇上分忧了。

两人说话间,今日一早去城门口接应的府中暗卫全都回来了。

他们今天也是惊出一身冷汗,按照原计划,他们混在人群中扮刺客,制造出林将军随时有危险的假象,给郡主留人找个借口。

只是他们没想到,还真有人想要浑水摸鱼。

暗卫对文宣公主回禀道:“今日除了那两个杀手,还发现几个可疑之人,都已派了人远远跟着。”

文宣公主闻言轻轻颔首,对林远说:“他们曾是王府暗卫,还算有点本事。你在京中行走不便,要做什么,吩咐他们就好。”

林远惊惶道:“末将不敢。”

“将军很信任你,那我自然也是信你的,将军称赞你智计无双,他们在你手里会有更大的作用。我和将军一样,都希望风波尽快平息,北地能够一切顺遂。”

林远半晌没有说话,起身深深一揖,感激道:“末将定然不负将军和公主。”

“你可有什么思路?”

“听说今日是郑经郑大人说服李忠,同意郡主带走我的?”

“父王和他确实有几分交情。”

林远眸色微动,语气颇为凝重,缓缓道:“这个时候,越是有交情,越不应该让我离开刑部待在王府。”

纪安宁抱着文宣公主的一只胳膊,半靠在文宣公主怀里,听到林远的话,倏地坐直了,“你是说,郑经也不是好人?”

“我不确定,但确实有点可疑。”

“既然怀疑他,那我今晚去郑家搜一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纪安宁跃跃欲试。

文宣公主嘴角抽搐,却没有开口。

王府暗卫是个听吩咐行事的,自然不会开口多说。

纪申在心里琢磨:嗯,不是犯上,将军说了不用阻拦。

于是……

林远环视一下安静如鸡的房间,顿觉压力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