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孟青云

黑巷里，江渊依着哭声缓步而行。

妖魔的虚影，在身后若隐若现。

他并非什么滥好人，也不信奉什么侠义正义。

世间不公何其之多，他若要管，未必管得过来。

他只是看了半天戏，看到最后，心里不爽利。

心里不爽利，那饭菜便吃得不合口。

既然如此，他便要为这桌饭菜，讨一个说法。

哭喊声越来越近。

衣锦撕裂的声响就在下一个拐角。

江渊一步踏出，滞在半空，尚未落地。

刹那间，哭喊声、撕裂声、喘息声。

所有的声响在一瞬间骤然消失。

下一刻，唯有一声刀身回鞘的声响传来，清脆悦耳，清朗爽利。

“好快的刀！”

江渊走出拐角，看着面前的场景，不禁发出一声感叹。

确实好快的刀。

剑客女子此时衣衫不整，撕裂的衣帛露出大片雪白，人已然昏厥过去。

余下的三名监武司大汉，倒在地上，每人的咽喉处都有着一处极薄的刀口。

快，且致命！

江渊一直听着这边的动静，能让出手者有机会出刀的时机。

便只有他拐角踏步的那一息。

一息之间，连斩三人，且还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份精准的控制力，难怪连江渊都得叫声佩服。

不过既然有人出手了，那江渊也省得清闲。

原路返回，在街角另寻了家酒肆，重新置办了一桌酒菜，胡乱吃喝起来。

到了下午时分，镇中忽然进来了一批高头大马，披坚执锐的朝廷官兵，打的是监武司的牌子。

这群人马后面押着一辆囚车。

其中囚禁的，正是上午被三名大汉拖进小巷的剑客女子。

“看来事发了。”

江渊找了个舒服位置，倚在阑槛上，端着酒壶，准备仔细瞧瞧这出好戏。

春日和煦的暖阳照射在身上，慵懒的让人提不起半分劲儿。

下方的监武司骑士围了一片空地，囚车放在当中。

被囚禁的剑客女子周身血迹斑斑，胸前斗大的烙印血肉模糊。

身后一位蒙面壮汉，手持凌厉长鞭，朝着女子后背鞭打。

细长的鞭痕，深透入骨，每一鞭都扯下丝丝缕缕的血肉。

如此惨不忍睹的场景，看得周遭人群无不扼腕叹息，手中兵器紧握，指关节因过于用力而发白。

但终究无有一人敢上前。

这时一位锦衣大氅的官家人物走了出来，人群中有眼尖的当场认出。

这位是如今朝廷监武司的右督监，监武司中排行第三的大人物，人称一刀破青霄，孟青云是也。

此人是昔日武林第二大宗天刀宗的首席大弟子，因弑杀恩师，奸辱师娘而被天刀宗施以极刑。

只是没想到被其侥幸逃脱，而后加入朝廷监武司，一路提拔至如今地位。

其人修为乃是后天宗师一流的人物，性情喜怒难测，恩威不定，难以让人琢磨其心思。

但有一点可以确认，他非常记仇。

在其登上监武司右督监的位置后，昔日的武林第二大宗天刀宗，一夜之间，惨遭灭门之祸。

据说现如今，天刀宗旧址都是一片寸草不生的荒芜之地。

报复之心，可见一斑。

孟青云骑在大马上，望着前方诸多对监武司敢怒而不敢言的江湖人士，嘴角不由扯出一丝讥笑。

“一群废物。”

只见他纵身一跃，来到空地中一座高台上，提气外震，声如洪钟。

“本督监来此，是为追查杀我监武司下属三条性命的朝廷逆贼，尔等这些江湖人士，有消息最好赶快检举汇报。”

“若一时三刻，还没能将凶手供认出来，那就别怪本督监心狠手辣了！”

“你待如何？”有人小声问道。

“哼！”孟青云嘴角狞笑，道：

“自然是依国法，将尔等这群嫌疑分子全部缉拿，即刻押回监武司衙门，逐个审问！”

“什么？”

“孟青云，你敢！”

“孟督监饶命啊！”

.....

一时间，下方群雄姿态万千，求饶的，叫嚷的，神色各异。

但孟青云毫不在意，直接下令下属摆开架势，准备围住这群江湖人士。

就在这时，一声高呼，引来了所有人的关注——

“我检举凶手！”

检举凶手？

所有江湖侠客齐齐怒目瞪了过去。

这些人虽然不敢直接对抗朝廷监武司，但对于出手击杀了监武司走狗的人，却多是心中钦佩。

此刻有人敢当众喊出要检举凶手，他们自然要对其感到愤怒。

只见出声者，是一修为平平的络腮胡子。

他刚一出声，就看众人怒目于他，也是被吓了一跳，但转眼间情绪激愤起来。

“瞪我干什么？有本事瞪他们监武司去啊！”

“人家下的命令，若今天不把凶手检举出来，咱们就要被押回监武司。”

“咱们都是为了肉羊三汤的传闻来的，此刻被赶出镇，就等于彻底丧失了资格，难道你们愿意？”

听到这话，高台上的孟青云只是呵呵一笑，对着身旁的监武司骑士说道：

“别看这群江湖贼子一个个装的大义凛然，侠义心肠。”

“实则一涉及自己的利益，那便个个皆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论良心，未必比咱们这些真小人强上几分。”

此言声威不大，却足以传遍全场。

场中众人顿时被讥讽得面红耳赤，却也没有反驳。

只好纷纷低下头颅，转而一言不发，沉寂起来。

活像只失败的鸵鸟。

见众人无言后，络腮胡子朝着孟青云一搭手，随即环视四野，最后一指点出，高声道：

“回孟督监，出手之人，便是此人了！”

监武司及众人，一并顺着其人指点方向看去。

只见身后酒肆二楼，一位凭栏闭目的俊美青年，正举着酒壶自斟自饮。迎着春光，好不潇洒！

等江渊睁开眼，眼前是百十双眼睛，牢牢地盯住了他。

他不慌不忙，高举酒杯，昂首挺胸道：

“诸位莫不是失心疯了，难道看不出，本人毫无武功，只是一游山玩水的凡夫俗子吗？”

“是啊。”下方诸多侠客纷纷附和，转而又看向络腮胡子。

络腮胡子眼见如此，慌乱道：

“你们可别被此人骗了，此人昨日入镇，便在城中各大酒楼询问何为肉羊三汤！”

“若非江湖中人，哪里能知道肉羊三汤的名头！”

“况且今日上午，我可是亲眼看着此人踏入暗巷，若非是他要出手，为何紧随监武司三人进入？”

此言出口，众人再次疑惑的看着江渊。

江渊只是不语，朝着孟青云，遥遥一笑。

而孟青云此刻，仿佛有默契一般，忽然豪迈笑道：

“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