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六年
“敢问阁下可是要将丹药炼化成药液？”少年用强调语气重复了一遍。
胡三面露不耐，冷脸问道：“你是炼丹师？”
“不是。”少年摇头。
“那你在这和我废什么话？”胡三嗔怒。
“我虽不是炼丹师，但我在本族丹堂待过，没能耐炼出丹药，但若只是将丹药炼化成药液，想来应该不难。”少年解释道。
“哦？”
胡三变脸比翻书还快，饶有兴致打量起眼前少年。
此次陈晏让他来坊市，主要有两个目的，一是购买灵植种子，询问种植方法；二是购买药液，若是没有，则想办法寻人帮着把丹药熔炼成药液。
此处坊市，已是他近期走访的第四处坊市，目前为止，竟是一件事都没有办成。
照这么下去，岂不是要空手而归？
干脆死马当活马医？
“行，若是能成，事后自有答谢。”
少年闻言，伸出两根指头：“两枚灵石。若是阁下愿意，我这便去告假。”
不同于妖族以物换物，低阶人族修士通用的货币是灵砂晶，十两灵砂晶可兑一枚灵石，千枚灵石可兑一枚极品灵石，又叫玄灵晶。
胡三对此有过一定了解，那些无法修行的人族家庭，一年都挣不到一两灵砂晶，而杀死一只练气四层成年妖兽，拆开来卖，最多也不过十枚灵石左右。
少年张口就要两枚灵石，无疑是狮子大张口。
胡三下意识摸向腰间金色竹叶。
竹叶没有丝毫妖气，看起来就是普通竹叶，但当初临行前，陈晏叮嘱过要随身佩戴。
除此之外，陈晏还交给他三十多枚灵石和一瓶丹药。
“一枚灵石。”胡三道。
“说定了，请阁下稍等片刻，我去去便回。”
见少年爽快答应，胡三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多时。
少年从百顺楼后门出来，快步来到胡三面前，笑道：“我叫宋乐安，不知阁下可方便透露名讳？”
“胡大风。”胡三脱口而出。
宋乐安点头笑道：“炼丹需要炼丹炉，而我的炼丹炉尚在家中，不便搬运，得劳烦胡兄随我回家一趟。”
“放心，我家离这不远。”
“带路。”胡三语气冷淡。
宋乐安毫不在意，领着胡三一路往坊市外走去。
临近坊市门口，却见道路两旁聚集着不少气质凶厉的修士，几乎每个人身上都透着浓郁血腥气味。
胡三眼中闪过一丝憎恶，随口问道：“他们这是在干嘛？”
宋乐安早就司空见惯，“胡兄以前难道没见过，他们是在招募人手进山猎杀妖兽。”
胡三没好气道：“我以前当然见过，但我见过的猎妖队伍人数最多也不过七八人，这里只怕得有三十多人了吧。”
宋乐安露出恍然之色，解释道：“说是附近深山妖兽踪迹难寻，所以他们打算多组织些人手，前往竹麓山脉外围区域猎杀妖兽。”
胡三嘴角不禁泛起冷笑。
宋乐安不知胡三为何发笑，补充道：“竹麓山脉妖兽凶横，更有不少天赋异禀的大妖。安全起见，据说此次有筑基修士参与，胡兄可是有兴趣？”
闻言，胡三顿感烦躁不已。
“行了，带路吧。”
宋乐安见胡三神色不悦，不再多言。
两人三走了十几里路来到村庄内的一处偏僻独院前。
打开铁锁，推门而入。
屋内空荡荡，到处都是灰尘，中间立着一尊半人多高的青铜炉鼎。
炉鼎厚重，但锈蚀得厉害，到处都是青灰色锈斑，而最让胡三感到疑惑的是炉鼎居然有破洞，而且还是两个？
“小子，能不能行啊？你可别坑我！”
“当然能行！”
宋乐安自信满满，伸出手来：“丹药和灵石。”
胡三犹豫片刻，咬牙拿出一颗丹药和一枚灵石。
宋乐安喜滋滋小心收好灵石，拿起丹药闻了又闻，仔细研究了一阵。
“这丹药应该是在别处买的吧？炼制手法与材料和我们这里的都不一样。”
宋乐安找来木柴塞进炉鼎下方点燃，不忘解释道：“我这是在预热，可以减少炸炉风险。”
话一出口，胡三愈发觉得这小子不靠谱。
“事先说好，你要是弄坏了我的丹药，你得赔！”
“胡兄放心，一定能成！”
宋乐安将丹药放进青铜炉鼎，盖好盖子，屏气凝神，十指捏诀，猛然对着青铜炉鼎一指，法力倾泻而出。
青铜炉鼎内立刻燃起炽白火焰，透过炉鼎破洞，隐约可见丹药逐渐软化成凝胶状。
胡三长舒了口气，总算没白跑一趟，回去倒是能够交差了。
忽然。
青铜炉鼎内传来微弱滋滋声响，凝胶表面胀起十几个大小不一的气泡，内里蕴含着大量灵力。
“要炸！快闪！”
宋乐安大吼一声，立即停止施法，转头就往外跑。
胡三反应贼快，更是抢先一步。
“轰！”
两人刚冲出屋子，身后便传来一声惊雷炸响，热浪袭来，将两人掀倒在地，
炉鼎盖子撞破屋顶，一飞冲天，好一会儿才落回院子。
胡三爬起身，第一时间回到屋内，青铜炉鼎东倒西歪，四处一片狼藉，哪还有什么丹药？
胡三脸色比死了亲娘还要难看。
宋乐安脸上同样好不到哪里去。
两人都没说话，现场死一般的安静。
这时，胡三耳边传来陈晏声音：“一颗丹药而已，没关系，问问这小子炼丹术从哪里学的，多套点消息。”
胡三低头看了眼腰间竹叶，声音竟是从竹叶里传出来的？
如此说来，他这一路全在陈晏感知之下？
这又是什么天赋！
胡三惊疑不定，转念想起待在梵月谷的这一年多的时光，以及陈晏行事为人。
既然陈晏说没关系，那就真的没关系，心中大定，暗松了口气，怒道：“你这破炼丹术从何处学来的？”
宋乐安自觉理亏，拿出刚刚那枚灵石，极力解释道：
“丹阳宋氏以炼丹术闻名本地，而我身为宋氏族人，七岁便被选入丹堂学习丹道，我在那里待了九年。我的炼丹术自然源自家族。”
“就你这样，还九年？还敢糊弄我！”
宋乐安无奈摇头，面露苦涩道：“并非糊弄。炼丹一事，关系本族命脉，为了防止炼丹之法泄露，丹堂只传授辨识灵材、灵药以及相关药理，丹火之法也只传授了一部分，缺少控制火候的法门。”
“这么说，你是在拿我的丹药练手？”胡三怒意更甚。
“不敢...”
“实在是因为我想试试，我在炼丹方面到底有没有天赋，若是没有，也好早早断了心思。”
“否则只能等族中有空缺，与同族子弟竞争，才有机会接触真正的丹道，才能有出头之日。”
“在此之前，只能待在铺子里打杂，每月只能领二两灵砂晶，高不成低不就，还不如出去闯荡一番。”
“你还好意思说不敢？我这一颗丹药少说得要三十灵石，你赔是不赔？”胡三厉声道。
宋乐安深吸了口气，破罐子破摔，突然笑道：“灵石没有，要命有一条。不过你要是在这里杀了我，我宋家族人必定追查到底，你捞不着好处。”
“既然你是为药液而来，这样，你那里还有没有丹药？我都帮你炼了，不收任何费用。”
“你也看到了，刚才只差一点就能成功。”
胡三看傻子一样看着少年。
且不说以他的幻化天赋，杀了少年，到时候可以改头换面，一走了之，宋家无从查起。
这货居然还妄想让他拿出丹药练手，哪来的自信？
“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绝对成功！”宋乐安目光灼灼，眼神坚定。
胡三懒得理会，耳边再次传来陈晏的声音：
“给他。”
胡三愤愤不平，一把夺过少年手中灵石，这才又取出一颗丹药，冷道：“再信你一次，别叫我失望。”
宋乐安大喜过望，连声道谢，转头捡回炉鼎盖子，扶正青铜炉鼎，立刻开始第二次尝试。
而这一次，青铜炉鼎内的丹火明显要温吞许多，丹药软化成凝胶的过程也比之前缓慢，好在没有出现灵力气泡。
渐渐地，飘出一股浓郁的药香味，还有糊味...
宋乐安立刻收起丹火，拿出一个瓷瓶，将糊状物装好，有点不好意思笑道：“火候还是没有完全掌控好，虽然浓稠了点，但也勉强能算是药液了...”
“再给他一颗。”
听到陈晏传话，胡三尽管心里不愿意，但说到底，这些丹药都是陈晏的东西，陈晏不心疼，他更没必要心疼。
于是宋乐安意外得到了第三次机会。
小半个时辰后。
丹药变成了一滩类似浓汤一类的绿色液体，进步相当明显。
胡三则拿出第四颗丹药。
“多谢！”
宋乐安接过丹药，郑重道谢，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本以为对方会找他索赔到底，不说当场杀人，最起码要闹到宋家上下，人人皆知。
没曾想对方不仅没有追究，反而给了他第二次，第三次，乃至第四次机会！
他虽不知道丹药具体售价，但从刚才炸炉时爆发出灵气的来看，此丹药必定价值不低，哪怕家中长辈，也不会让他如此随意挥霍！
想到此处，宋乐安心情复杂。
“别愣着啊，赶紧炼，天都快黑了。”胡三提醒道。
“嗯。”
宋乐安收敛心神，开始第四次尝试。
一个多时辰后。
丹药化为一滩透明液体，药香四溢。
宋乐安长出了口气，笑道：“多谢胡兄成全，幸不辱命！总算是成了！”
胡三收好药液，摘下腰间一片竹叶递给宋乐安，认真道：“保管好这片叶子，最好贴身携带，来日若是还有类似的活，我会凭着这片叶子来寻你。”
宋乐安有点疑惑，对方若是要来寻他，直接去百顺楼不就行了？
但见胡三神色认真，不好当面回绝，小心接过竹叶，点头道：“往后若是还需要炼化药液，可随时来寻我，一律免费。”
“告辞。”
“慢走。”
随着胡三离开村镇，远在八十里外，隐藏在林中暗处的陈晏传音给胡三，让其直接返回梵月谷。
由于目前金色竹叶传音和感知功能的极限距离是八十里。
所以在胡三离开以后，他也跟着离开梵月谷，虽说冒险，但也收获颇丰，最起码对竹麓山脉外围的这些小型修仙家族有了较为直观的了解。
怎么说呢，大概可以用八个字来形容：壁垒森严，等级森严。
四处坊市，涉及小型修仙家族共有十三家，其中有四家以种植灵植为主。
胡三曾多次光顾四家开设的灵植铺子，起初都是和和气气。
可胡三一旦提出购买灵植种子和培育方法，对方便会如今日百顺楼的掌柜这般，异常警惕和紧张，当场赶人。
最有意思的是，四家售卖的灵植种类最多不超过两种，但各家出售的灵植却没有一样重复的！
丹药铺子也是如此，一听说想要约见炼丹师，便跟结下深仇大恨似的，立刻翻脸。
而几家丹药铺子售卖的丹药种类同样不多，效果趋同，但用料和炼制手法却不一样。
壁垒。
妥妥的壁垒。
如此以来，他的灵植引进计划，几乎可以直接宣告泡汤。
想要获取灵植种子和培育方法，恐怕只有走内部路线，或者用这些人不得不接受的天价硬砸！
至于宋乐安，是意外之喜，也是无奈下的选择。
反正那些丹药如果无法炼化成药液他也用不上，一时心血来潮，随手为之。
没想到仅仅试了四次，他还真就炼出来了。
是天赋异禀？还是这件事原本就一点难度没有？
陈晏没见过真正的炼丹天才能达到什么程度，反正他觉得宋乐安还挺厉害。
而如果宋乐安的炼丹天赋相当不俗，或许以后还能派上别的用场。
至少【吞丹奇兽（蓝）】测试成功，往后想要把丹药炼化成药液也算有了着落，不枉此行。
“可惜，我的词条不给人族修士用！”
“该回去了，免得和那些进山猎妖的队伍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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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个月后。
梵月谷内。
陈晏面前摆着三个瓷瓶，一瓶装着一坨糊糊，一瓶装着浑浊药液，一瓶装着纯正药液。
陈晏给自己装上【吞丹奇兽（蓝）】，伸出一根手指，一分为三，化作三根根须插入瓷瓶。
打开面板，紧盯境界一栏。
随着根须将瓷瓶内的药液吸收干净，久久不曾动弹的修行进度数值，终于在这一刻有了变化。
从之前的3%上升到9%。
没有来竹麓山脉前，他耗费了六年时间才从0%到2%。
来到梵月谷后，他耗费了一年时间从2%提升到3%。
“一下就节省了六年修行时间！”
“果然，嗑药还是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