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报复
比试双方皆站在论道台之后,金钟自响三声,便意味着比试已经开始。
卢浩走的亦是法修之途,只见他双手掐诀,三团青碧色的火焰凭空浮现,自左中右三个方向,朝唐渊攻来。
同时,卢浩又扔出数十张符纸,整个擂台登时狂风大作,风助火势,那青绿火焰骤然变大了三成不止,火光煊赫,气势汹汹,让台下观战的众弟子,不由得一阵心惊。
这卢浩在道院众弟子中虽比不得唐渊,却也是坐三望二之人,根基不差。
卢浩看唐渊不闪不避,眼中不禁流露一模喜色。
他一直将唐渊视为最大对手,自然对其进行过诸多研究,知道唐渊最爱以一副淡然模样,轻描淡写的后发制人。
说直白一点,就是很会装!
“可就是你这等傲慢,才导致了你今日的落败!”想到自己可能不靠底牌,凭自己光明正大的击败唐渊,卢浩心中便是一阵狂喜。
只见那三团火焰在攻至唐渊身前时,竟突生变化,由三化九,层层分裂,转瞬之间,便化为满天星火,犹如天罗地网一般,将唐渊牢牢罩在中间,逃无可逃,躲无可躲!
此道法术名为青火烟罗罩,入门精通之境时,除去青绿火焰要比寻常凡火威力更大几分,便只如最为寻常的御火之术。
可待其修至小成境界,便又生变化,每一团火焰都可向下分化,仅需瞬间便可化为此等几若天罗地网的火罩,只要将敌人罩在其中,便万难逃脱,直至将其烧为灰烬。
而卢浩费劲千辛将此术修至小成之后,就从未在他人面前显露过,为的便是此时此刻能阴唐渊一手!
如果唐渊知道了卢浩心中是如此看待自己的,应是颇感有趣。
他每每后发制人,自然不是因为傲慢,而是法修对弈,多是要看透敌人招式的变化,再以后手针对。
况且,大成级数的风从之术,能保证炼气,通玄的这境很少有他反应不过来的手段。
如此一来,自可稳坐钓鱼台。
汹涌的青碧火焰,已将唐渊尽数吞没,可预想到的胜利却未出现。
若是唐渊真的陷入了生死危机,论道台自会强制停战。
卢浩口中暗骂:“果然没这么简单。”
“师弟既已夺了名额,为何不知见好就收,还要来招惹师兄呢?”
正当卢浩聚精会神的盯着前方时,唐渊的声音居然十分诡异的自其脑后响起,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森然杀意。
激的卢浩寒毛耸立,心生惊惧。
他究竟是怎么逃出青火烟罗罩的?
家中教习说过,此法一成,就算是通玄修士都很难逃脱!
可唐渊不仅逃了出来,甚至不声不响的摸到了自己身后。
究竟是什么法术,竟如此诡异。
定是那偏心的院首,偷偷传授给他的珍贵秘术!
来不及催动任何手段的卢浩,只能绝望等死。
可窥得了如此良机的唐渊竟未出手,而是身形一晃,又来到了卢浩面前。
只见他淡淡道:“师弟还有什么手段当可一并使来,你应该不止这点底牌吧。”
看着唐渊那副淡漠模样,卢浩只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折辱。
他咬着牙道:“是我不该心存侥幸,觉得仅凭青火烟罗罩便能取胜,可你已能赢我,却又收手不攻,那就怨不得我了。”
“唐渊,你终会败给自己的狂妄傲慢!”
卢浩暗中咬碎了事先放在口中的丹药,只见其周身空窍,真气涌动,瞬间便强了三成有余。
“是丹药,还是激发潜能的法术?”唐渊略带好奇的看向卢浩。
如果是后者的话,唐渊还颇感兴趣,他一直想要一个类似天魔解体大法之类的法术,作为最后拼死一博的底牌。
只可惜,道院并无类似的法术。
卢浩静静感受着自身澎湃的真气,感觉十分良好,口中喃喃道:“怪不得你会如此强大,果然如教习所言,修为真气方为根本!”
“可现在,就连真气你也比不过我了,你又待如何?”
他感觉自己好似找到了唐渊强大的原因,真气强才是真的强,是全方位的提升。
唐渊填满三百六十空窍,成就先天道体的事情,只有院首一人知道,而他平日里表现出的真气水准,的确就在三百三十空窍左右的模样。
所以卢浩的估算并不算错,可就算真气比过自己,他又有何把握必然得胜呢。
唐渊已将此次比试,当成了大晋道试的预演,仔细的思索着所有可能,并做好应对之心。
这便是法修的战斗方式,料敌于先,事必思尽!
卢浩双眸紧盯唐渊,咧嘴笑道:“我看你这回,还怎么躲?”
只见他双手掐诀,故技重施。
又是三团青碧色的火焰凭空浮现,不一样的是,此次未做伪装,火焰甫一出现,便开始分裂。
不过一息时间,这火焰已将小半个擂台,充塞的满满当当。
不过即便如此,依旧拿唐渊没有办法,这火焰看似已成天罗地网,可是在大成的风从之术面前,却是处处漏洞,来去随意。
而卢浩只是一味的挥撒真气,将火势弄的鼓荡的更为煊赫,映的一片皆碧。
在修为不高的众道院弟子看来,如今的情形却不太秒,卢浩牢牢掌握着主动,而唐渊只能勉强躲避。
“大师兄,不…不会要败了吧?”
“怎么可能?”
“瞎了你的眼,没看见大师兄到现在还未施展什么法术么,不过是给那卢浩一点面子罢了。”
“你们说有没有可能是卢家把大师兄收买了,反正龙虎山的名额已经丢了,不若收点实质好处。”
“你以为大师兄是如你这般的腌臜东西么?再敢胡言乱语,信不信我揍你!”
台下的绝大多数道院弟子,都是唐渊的铁杆支持者,如今看着擂台上的局面,即便嘴上最终不说,心中也很是焦急。
与此同时,远处有两老道亦在看此战斗,左边那人正是渔阳道院院首玄虚子。
而他旁边的老道士亦是仙风道骨,气质不凡,看起来也是有道之士。
“老雀儿,你看贫道这道院首席如何?”
“周身无漏,先天道体,资质果然不凡。只是我看那卢氏别脉的子弟,好似持了一尊地煞圆满的法器,即便是此子使来,也有几等衍法的一击,你这首席可是要输了。”
“多年未见,你这老雀儿的眼光还是如此之差,且看着便好。”
“莫非是你赐了那少年什么手段不成?”老道士满脸不信,一炼气小修有何手段能挡衍法一击。
下方的战斗依旧在继续,唐渊眼看卢浩再无新意,便不再试探,准备结束此战。
正当他想乘风而行,接近卢浩之时,心头突然一紧。
下一瞬间,夹杂在众多火焰之中的一道火焰,竟以大成的风从之术都难以反应的速度,呼啸而至。
而其所蕴的威势,更远非炼气层次!
如果硬抗此击,自己很可能会死。
是符箓,还是法器?
唐渊明悟,这等不许在论道台上使用的手段,便是卢浩的底牌!
卢浩眼看自己的火焰打到了唐渊身上,心中不禁狂喜,这尊青火玄灯乃是母亲的护身之宝,地煞禁制圆满的法器。为了此番谋划,母亲才特意借给了他。
此灯不仅攻势强横,而且激发的火焰和自己的青火烟罗罩很像,混杂其中,说不得无人发现。
这样一来,击败了唐渊也会被认为是他的本领。
就算院首和几位教习能看出了异样,但龙虎山名额已定,剩下的无非是卢家颜面的事情,想来他们也会给卢家这个面子。
毕竟,有论道台的保护,唐渊最多也就是受些小伤,不会有性命之忧。
正当卢浩已经幻想自己赢下首席之位,痛击流言蜚语之时。
那股后脊发凉的阴冷之感竟再次袭来。
唐渊居然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卢浩难以置信的看向火焰阵中,隐约看见了一缕飞灰。
“让我赢,卢家会记你的好……”
知道了卢浩隐藏手段的唐渊自然不想再拖,干脆利落的单手一点,五条漆黑的锁链凭空出现,一端锁住了卢浩的头颅四肢,一端钉在了论道台上。
法术:空罗禁锁!
任凭卢浩如何挣扎,都挣不脱锁链,甚至连法力都在不断顺着锁链流失。
“你该早点找师兄谈条件的,没了龙虎山名额,渔阳院首不过是一虚名,你若诚信拿些好处来换,师兄我岂有不允之意?”
唐渊先是走到卢浩身前压低声音道,而后从他胸中拿出了一盏精巧的小灯。
“弟子举报,卢浩在论道台上动用不属于己的法器,还望院判明察!”
远处,玄虚子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得得意道:“老雀儿,你还有何话说?”
那老道士眨巴眨巴眼睛不甘道:“你这弟子在渔阳郡还算优秀,可相较天下英才而言,也只是寻常。”
“你可知此代的五姓七望又呈大势,家家都有不下于先天道体的英才俊彦出现。其中有七人,被卢家那老匹夫评入了大晋的英萃榜,以我所见,怕还要胜你这徒儿半分。”
玄虚子长叹了一口气道:“既然你如此不待见我这弟子,那便算了。”
“这是什么意思?”
“你也知道,贫道被卢氏摆了一道,失了渔阳郡的名额,我本想介绍唐渊去你方山道的,既然你不满意,那此事自然是算了!”
老道士听闻此言,先是一愣,继而嚎叫道:“好兄长,是弟弟错了,是我见不得你教出如此优秀的弟子,这才说了那般违心之言,你……你可千万别当真啊!”
“那世家弟子不会是催生出来的蠢猪,哪里能和唐渊这等凭借自己修出大成法术的天才相比。想必是老兄平日里,为我这乖徒儿没少费心,老道日后必有重谢。”
玄虚子哈哈笑道:“你这老雀儿还真是连一丝面皮都不要了。”
老道士陪笑道:“能得此佳徒,丢点面子算的了什么?”
可他看着一直笑而不语的玄虚子,也是明白了过来,这牛鼻子一直在拿自己开涮,就从没想过让唐渊来方山道。
“你给他选了更好的去处?”
玄虚子点了点头道:“你不说世家选出了什么英萃榜么,那就让我这渔阳道院的小家伙去试试,这世家所排之榜,究竟符不符合事实!”
……
卢氏别府。
坐落于渔阳郡城的卢家实则并非是卢氏主宗,只是一旁支分脉。
只不过卢姓作为五姓七望之一的巨族门阀,就算是一分脉,在渔阳郡城亦算是第一等的大家族。
卢府坐落郡南,傍山而建,占地极广,府内飞泉流瀑,花谢楼台,暖阁廊桥,如今时节近秋,落叶泛金,当真是美景如画。
郡城风景尽收于一家之私,足见卢氏之地位。
但府内堂前的众人却无心赏景,俱是面色惶恐的看着堂上之人。
“慈母多败儿,我将浩儿交予你这妇人教养,如今却养成了什么样子!”堂前老者面色愠怒,声音透着几分寒意。
往日里嚣张跋扈的卢氏众人,此刻俱是噤若寒蝉,不敢吭声。
府内大老爷虽与人为善,平日都是一副笑眯眯的和气模样,但卢府之人都知晓,若是大老爷发火了,方才是真的可怕。
台下跪着的卢浩面色惨败,知道自己因为意气之争,闯下了弥天大祸。
还记得祖爷爷前次生气,府内的仆人,小厮死了近乎一半,吓得他直至今日,仍不时有此梦魇。
可这次,祖爷爷的气却是冲着他来的,自然让卢浩手脚冰凉,心生惧意。
卢浩看着身旁同样在颤抖不已的母亲,狠一咬牙道:“此事都是浩儿的错,不关母亲的事,祖爷爷若有何惩罚,便惩罚我吧。”
卢李氏听到儿子的话,心中宽慰的同时,却也泛起一丝苦意。她知道卢浩虽是好心,但此话一出,老祖宗的惩罚必然会落在她的身上,甚至有可能更重。
果不其然,堂上老祖一声冷哼道:“你若是已经成年,还如此无智冒失,我正该罚你。可你眼下尚是少年,若有错漏,自是管教不力。”
“你父在朝中任职,不得空闲,责任自然该卢李氏承受,你若心疼你母亲,日后就学的聪明些。”
“这正一道的名额本就不该是你所有,是老夫施了手段,甚至求了主脉之人,方才为你谋得此事。你若有心,自该用心修行,到了山上也不辱我卢氏之名。”
“你倒好,在道院输给一落魄的寒门庶族,未得首席之位不说。甚至施展了下三滥的手段,仍未取胜。”
“你是要丢尽我卢氏的颜面么?!”
卢浩作为卢氏这一代的嫡子,又从小便有天才之名,自是在全府的宠溺之中长大,何曾听过祖爷爷如此之重的训斥。
心下慌乱的同时,只得颤抖着回道:“是孙儿错了。”
“错了,错了就能还我卢氏丢掉的脸么?”
一通狂风暴雨般的训斥之后,卢氏老祖才面色稍缓道,“吾等世家,天生贵胄,那凡民寒族纵使能一时胜你,又有何妨。有家族的支持,你和那唐渊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今后你为龙虎弟子,得正一真传,他至多也就是寻一旁门仙宗,亦或入我大晋朝堂,和你都非一个世界之人。”
“你又何必与他起此意气之争,我听那唐渊亦算一有才之人,你更该折节下交,让他为你所用,这才是吾门阀子弟该有的思量气度。”
卢浩恭恭敬敬道:“浩儿受教了,我明日便去结交唐渊,弥补过错。”
“那倒也不必,不过是一黄口小儿,竟敢如此折我卢氏颜面,结仇便结仇了,也不算什么大事。”卢氏老祖摆了摆手,无谓道,“老夫只是以此为例,教你日后该如何处事。”
“孙儿记住了。”
卢氏老祖这才略显满意的点了点头。自己这渔阳的卢氏分脉自然无法和主宗相比,但卢浩这后辈,却丝毫不差于主脉之人,铸就了二品道基,无论是悟性亦或毅力,都是上上之选。
所以他才会对卢浩之事如此上心,此番虽犯了小错,但也不过是少年心性,无碍大局。
这正一道名额,乃是山中与门阀共决之事,又岂会因为些许传言有失。
而且他能想出擂台比试的方法也算是有谋,只不过准备的还不够充分。
既然都有了作弊的想法,自该准备完全,地煞法器不成,便携天罡法器。
诸法不成,还可事先与那少年交谈,或是收买,或是威胁,总有让他屈服认输的办法。
何至于落得最后这般颜面尽失的境地。
“此事就这样吧,不过卢李氏管教无方,罚其去经堂抄书一年,也多修身养性一番,不得我令,不得外出。”卢氏老祖做了最后判决后,便随意的挥挥衣袖,遣退了众人。
待卢浩母子回到自己院内后,卢浩一下便跪在地上,含愧道:“是孩儿不懂事,连累了母亲。”
卢李氏一把扶起了卢浩,道:“此事岂能怪在我儿身上,是那贱民不知尊卑,妄想与我儿相争。”
卢李氏无端受此惩罚,甚至是在众多族老面前,可谓是丢尽了脸面,心中自然是蓄满了怨怒之气,又不敢发在老祖身上,只得深深埋怨起了从未见过,只有耳闻的唐渊。
“可这惩罚也太重了,孩儿本就要去山上了.......”
“无妨,只要我儿日后修行有成,母亲受些委屈又有何妨。”
母子两人又说了一番小话之后,卢浩便告退离去了。
待卢浩走后,卢李氏面色阴沉的坐了半天,方才冷声道:“兰儿。”
一个体态婀娜,身穿襦裙的女侍走到近前,恭敬道:“小姐。”
“去查查那唐渊的身世家眷,报予我知。”
兰儿面带迟疑道:“可是老祖宗那边......”
卢李氏面露不屑道:“老祖宗只是看在道院的面子上,这才未有多言,那玄虚子爱护的也只是唐渊一人,我又不去招惹那唐渊,只是寻他家人亲眷的麻烦,出口恶气,又有何碍?”
“我卢氏被一寒门小辈如此折辱,又没有回应,岂不是堕了我族颜面?再说了我又未说用什么杀人灭口这等下三滥的手段,这渔阳郡上上下下皆食我卢氏之利,自可从官面上出发,让这唐家再无宁日,以报我今日所受之辱!”
“奴婢明白了。”兰儿躬身一礼。
“自然明白了,就将此事办的漂亮些,不要落了他人口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