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雪掩盖过往

按理来说，像燧发枪这类古董枪，开枪时会发出巨大的声响，但【叹息者的追忆】却不是。

它发出的声音很轻，轻到连夏亚这种能感知到风的轨迹的人，也只能听到一点类似叹息的长调。

而对普通人，或者超凡能力与感知无关的明悟者来说。

这就只是一片寂静。

晶莹的雪花从枪口中喷出，只是一瞬间就钉在了尸鬼的眉心，直直嵌入一半。

巨大的冲击力让尸鬼忍不住后退数步，给夏亚腾出空间，愣愣地看着手中小巧的枪械。

“我，好像忘了什么？”

记忆里似乎出现了一个缺口，但却只是一种感觉。

这就和那些选择性失忆的人一样，虽然记忆出现了缺失，但即使将过去全都追忆一遍，至今为止的人生似乎也完完整整，只在有人提醒或刻意探究的情况下，才会意识到记忆真的缺了一块。

不过【叹息者的追忆】似乎还有所不同，选择性失忆的人，在探究失去的记忆时可能会感到痛苦，而被这把枪掠夺了记忆的人，即使去探究记忆，也不会有任何的感觉。

甚至还会有一种躺在松软雪堆里的安逸与清凉。

这反而比感到痛苦更加恐怖。

因为一旦对失去感到平静，就不会再对失去感到敬畏，而当失去了敬畏后，使用这把枪的代价似乎就变得不值一提。

“真可惜没一枪把它崩死。”

钉入尸鬼眉心的雪花化成水滴滑落，夏亚轻啧一声，对现在不应如此平静的情感感到厌烦。

因为那种平静，他的感性告诉他，就是随便开枪也没有关系；而因为有某个血肉属相的前车之鉴，夏亚在理性上绝不敢低估任何一件奇物需要付出的代价。

这种矛盾的感觉简直让他头疼。

夏亚举起枪，对准尸鬼的脑袋，试着瞄准那个伤口再开一枪。

他不知道他忘了什么记忆，但这种超出掌握的感觉让他近乎本能的感到不安，所以他必须以最少的枪数将尸鬼给杀死。

“该死，别动你的脑袋了！”

似乎察觉到夏亚的念头，尸鬼一改先前那种大开大合的动作，变得更喜欢做些多余的假动作，特别是那个脑袋，几乎每过几秒就要无规律的转一下。

夏亚可没钱去专门训练枪术，刚刚能打中还是因为距离够近，且他的感知够敏锐，能预知一部分弹道。

“砰！”

雪花子弹擦过尸鬼的耳朵，钉入书架。

“啧。”

又是一份记忆被掩盖，不过这次夏亚倒是知道被忘的是什么东西。

因为7份死者的死亡场景他无论怎么想也只能想起6个。

“怎么办……危险……别靠近……扔。”

杂乱的呢喃从尸鬼口中传出，那只被洞开了手腕的右手果断抓起试验台上的一把碎骨，对准夏亚的位置就随便一丢。

虽然因为肌肉组织被破坏的缘故，尸鬼并无法完全发挥出它的巨力，但由于被丢的只是几根没手臂重的碎骨，所以速度反而比那根碎了的手臂还快了几分。

至少在感知的世界中，这些碎骨仅仅是几个刹那就快贴到夏亚眼前。

“眼、眉心、鼻……对着头来的？”

碎骨的落点被完全预知，夏亚勾起嘴角，有些想要嘲弄尸鬼的谨慎。

它如果执着于近战，夏亚或许还要忌惮几分，毕竟他的技巧真的很差，战斗本能也是异常的烂，即使能反应过来尸鬼基于野性本能的变招，也来不及计算出躲避甚至反击的路径。

所以在先前的战斗中夏亚一度出现只能在躲避或反击中二选一，甚至一个都选不了的情况。

但远程战就不一样了，弹药的落点不会改变，在没有东西限制夏亚走位的情况下。

真是异常的好躲。

夏亚向左倾斜身子，看着碎骨擦过发丝，摔落在身后的地面。

“你好像忘了，你先前那根手臂也没丢到我。”

夏亚转了下枪，对准卡在感知范围边缘的尸鬼默默计算轨迹。

那个头太能动了，远了打不中。

“看起来你似乎意识到我手里的东西有多危险了。”夏亚眯起眼睛，重新掰开燧石夹，“刚刚近战打我打的挺爽啊，现在，该我了。”

夏亚直愣愣地对准尸鬼奔去，就好像忘了他近身战打不过尸鬼一样。

沾着血迹的手术刀对准尸鬼那突出的口器划去，尸鬼从喉咙间发出一声低吼，试图用仅剩的手掌抓住夏亚的手腕。

“砰！”

雪花从尸鬼的腋下径直飞到天花板上，子弹自带的动能让尸鬼的手掌不自觉向上偏移，错开夏亚持刀的手与那即将入肉的手术刀。

一块带皮的血肉被刀割下，那丢了手掌的尸鬼左臂发了疯似得反击，却在枪口调转的一瞬间，从心的跟着身体远离夏亚。

枪确实不能乱开，但不能因为为了过分的节省而不开。

人们不会害怕一把没有子弹的枪，但一把无法确定是否有子弹的枪却会被任何人忌惮。

【叹息者的追忆】在没有吞食记忆的情况下不会射出子弹，换言之，常态下，这是一把没有子弹的枪，不会被尸鬼的本能鉴定为威胁。

“被本能骗了的感觉怎么样？”

夏亚吹了口并不存在硝烟的枪口，戏谑地盯着尸鬼那惊疑不定的表情。

“你能感觉到吧，只要在离你那张狗嘴够近的距离开枪，你的脑袋就会轰的炸开。”夏亚晃晃手里的枪，又一次靠近尸鬼的身体，将手术刀递向尸鬼的长嘴，“所以，要不要猜猜看，这一次的枪里有没有子弹。”

6个交叠在一起的人格，既是一种缺陷，也是一种优势。

它的注意力会极度容易分散，但与之相对的，在相互不妨碍的情况下，他们可以同时做6件事，例如，在一边盯着夏亚枪口的情况下一边摇头。

夏亚的枪法不行，尸鬼那颗多动的脑袋对他来说是种阻碍。

因此如何减缓乃至停止尸鬼脑袋的运动就成了制胜的首要条件。

而让尸鬼思考，就是夏亚想出的良方。